第604章 衝動
第604章 衝動
崖柏島上。
以往繁華的靈台碼頭，此時已經關閉了，只留了幾處特供碼頭，以供遠航運船返航。
周遭的庫房，此時同樣以蜜蠟浸泡，防水效能極好的烏合木釘好，封鎖。
更里處的靈台城同樣如此。
像青樓，勾欄，賭坊，這類娛樂場所，早已被下令關閉。
只有販賣財米油鹽醬醋茶的官方商鋪還在營業，以維持基本的民生。
而寬敞的街道，同樣只剩行色匆匆的普通百姓，以及巡視的宗內弟子。
昏暗的天空下，一切顯得蕭條無比。
轟隆！
就在這時，本就昏暗的天空，在一聲震耳欲聾的隆隆雷聲里，頃刻間四分五裂。
這時，靈台宗下弟子，也發現了天空的異狀。
「殺！」
林末靜靜地站在原地，看著殿外。
有弟子不斷死去，也有大量弟子支援而來。
「是的，這是代價，不過我已經承擔了相應的痛苦，現在……該你們了！」
眼前的光頭漢子，此時眼中滿是淚水，滿臉蒼白，不時大口喘氣。
剎那間，無形的黑氣擴散。
「上次千羽界是這樣，這次海族也是這樣，叫我不要衝動……？肖無二，你以為你是誰？！」
吼！吼！吼！
一隻只大型海獸，乘著海浪，攀爬上岸。
一道漆黑的長槍出現，猶如天柱一般，從天空頂端轟然砸落。
驚恐的眼神里，更多的是不安與彷徨。
下一刻，天空中黑色魔氣，猶如波濤般開始翻湧不停。
「是海族……怎麼會是海族？！」他又是一擊，擊退一個黑海馬海族，同時將救出數個受創的外山弟子，看著遠處，再次蓄勢而來的大海嘯，忍不住心悸。
「這是……已經開始了嗎？」慌亂的人群中，一襲黑色斗篷的高大人影抬起頭，露出燦金色的一角面具，其是暗中趕來的肖無二。
已經可以比擬當年淮州陸沉，靈台之殤了……
「林老弟，伱不要衝動！」肖無二臉色微變，最不想看到的情況發生，上前一步，聲音灌注意勁，沉重回盪，想要讓林末冷靜。
其上金光愈加刺目，三叉戟再度膨大。
看著那恐怖的光球，那海嘯消弭湮滅，形成藍洞的奇景。
天空便裂開一道口子。
就連白熾的電光，也消弭了。
大部分弟子，甚至還未開打，便被奔涌而來的海水兇猛地撞在身上，就如同遭到淮州天青莽牛撞到般，倒飛入海水中，吐血不止。
所有弟子不吝惜身法輕功的，在奔跑，縱躍，一個個踩踏在水窪中，啪啪聲在遍是泥濘的道路上不斷作響。
而大量弟子也紛紛出動，開始集合。
原本傾盆而下的暴雨忽地停了，如墨波濤般的烏雲，一下子劃開，出現一條肉眼可見的溝壑。
深海之中，一道紅影猛然衝出海面。
「關於今日之事，我很抱歉，沒能阻止……不過……」 「傲慢與無知？」前者還想說什麼，不過卻被林末打斷。
歐佩羅雙手持著一把三叉戟，赤色的眼瞳中，有兩團火焰在燃燒，粗壯的手臂肌肉虯結，貝殼戰甲更是散發著白色的熒光。
嘩啦啦！
下一刻，大量雨水傾盆而下。砸在青石板的街道上，濺起大量水花。
隨之而來的，還有大量的海族。
花費無數，耗時無數，於海淵開始準備的海祭，在林末一擊之下，瞬間便被破壞大半。
率先進入之人，掀開斗篷，露出精緻的金色面具，以及那雙滿是複雜的丹鳳眼。
目光穿過雲海，穿過雨幕，穿過山樹，仿若看見了那大水，那海嘯，那海族，以及……他門下的弟子師長。
視線更遠處，還能看見遮天蔽日的恐怖藍色海水，從水天一色的海那邊，卷席而來。
「哎，好好好，我說錯了還不行嗎？」傅飛熊連連點頭誠懇道，眼中則急速閃爍著忌憚驚駭之色。
……
「殺！」
話音落下，殿外走進兩道斗篷人影。
一個個身形僵直，動作停滯，緊接著，被后發而來的魔氣轟擊。
空氣在扭曲，海水在扭曲，其中海族，海獸，更是如此。
噹！
一聲巨大的沉鐘聲響。
青鈡喘著粗氣，放眼四周，阿修羅態的他，不斷揮擊，與四周海水中湧出的海族交戰。
肖無二沉默了下。
他一大步跨出門檻，隨後，身形居然逆著大雨，漂浮於天空。
「阿修羅部，龍虎部，乾達婆部，前往崖柏島南側，崖南海岸！」
這是進入了龍化狀態。
天空真正意義上陰暗了下來。
如今整個靈台碼頭，靈台城毀於一旦，門下弟子死傷慘重，就是代價。
蔓延飛射的灰光，在魔氣地侵染加持下，驟然便將大海嘯覆蓋。
「或許……是傲慢與無知……？」
他俯視著下方，看著那原本的靈台碼頭，變成一地汪洋。
「是啊……看不清自身的形勢，所以傲慢，分不清強弱，所以無知，這是……取死之道……」肖無二意有所指道。
「肖兄，你說白雲蒼狗之下，平凡人，生存的障礙，到底是什麼？」他輕聲問。
一聲雷響。
「是……許多師兄血牌崩殂了，包括元木，青密師兄，而聶雲師兄，林殊師弟的血牌，之前也支離破碎……據估計，外出運船的真傳中，三分之二，已經確認死亡……
「慈航一脈，慈航一脈，同樣前往靈台城增援！」
林末收回手指，沒有再看重傷的對方，也沒有看那被嚇得呆立在原地的傅飛熊。
靈台島上，無論是海族，還是靈台宗弟子，為此盡皆停下了動作。
其中有最為粗大，已經凝為實質的意勁，猶如龐大榕樹的根須一般，盤踞於天空。
吼！
只是一瞬，常人看來，只有一道黑芒閃過。
靈台碼頭上停靠的一艘艘巨型海船，幾乎如同玩具般，在驚濤下，被拍入海底。
龐大的氣浪，更是朝四周擴散。
電光大作，天地皆白。
巨型的三叉戟一劃，黑色的海域便開始壓縮，瘋狂鑽入其中。
黑龍直直砸進靈台碼頭前方，那匯聚的大海嘯中。
……弱小才是。」
其身旁，血山海寇第四寇，人稱翻海蛟龍的傅飛熊粗獷的臉上，浮現不解。
「林……」
緩緩抬起手。
一聲猶如平地驚雷般的聲音，驟然炸響。
他緩緩睜開眼。
漢子點頭，也意識到，山下師兄弟還在奮戰，此時不是悲傷的時候，用力點頭，隨後顧不得失禮，便施展身法，快速射出寶殿。
周遭黑色的海域張開，中心處隱藏有一抹刺目的金光。
那是死魂訣的灰光。
他不該輕信他人，不該抱有僥倖心理。
一聲聲厲喝在山間回蕩，淅淅瀝瀝的雨中，大量弟子在各脈長老，護法的帶領下，朝各方奔走。
緊接著……
很快，一隊隊靈台宗弟子便與之對上。
鐺鐺鐺！！
他看了眼周遭慌亂的人群。「老四，你要明白，我們是陸人，可以與海人合作，但絕不存在什麼為主！」
「大海嘯……原來是海祭……不知山上那邊，到底會怎麼處理……」
轟隆！
遠遠看去，一個龐大的，虛幻灰色，黑色，交織的光球出現。
那是一條紅頂海馬般的海族，體型極大，足足有數十米。
「當真是世事難料，人算不敵天數……」肖無二輕聲嘆息。
如若不是盡皆身穿油鯨皮製作的勁裝，自帶浮水功能，幾乎一個照面，就潰敗了。
林末面色不動，聽著對方的哭腔，語氣依舊平和安寧，猶如身後那慈祥，悲憫，欲要救苦世間的靈台大覺佛陀。
轟隆！
巨大威嚴的靈台大覺成道像，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下，慈悲的面容，變得有些猙獰。
「你說，外面的混亂，是海祭，如今海族大舉上岸……而宗內命堂傳來消息，山上真傳損失慘重，甚至林殊和雲兒的血影蟲，也變得活潑瘋狂……？」
「萬舍通禪！散！」一道黑影從天而降，四周淡紅色的意勁凝為實質，粗大的手臂再次膨脹，
猛然間便化作一道流光，踩著海浪，沖向天空。
就在這時，陣陣沉重的沉鐘聲自崖柏山敲響。
「衝動？！」林末臉上再次笑了。
轉瞬間，龐大到恐怖，深邃的昏暗的魔氣，便將天空覆蓋，延伸下山，越過白玉階廣場，越過靈台八部寺，越過外山，越過綿延山林。
人群在痛哭逃竄，靈台宗弟子在奮力搏殺，大量的海族出水，發出猙獰的尖笑。
數粗壯肌肉條絞連，猶如一根柱石。
「佛說，眾生面前，有著各種各樣的事物，眾生面前，卻也一無所有，有人正在直上西天極樂，有人正在直墜地府黃泉……」林末此時表情反倒越來越平靜。
身後的黑色根須開始交織，無數黑色源力填補其間，最終形成一片黑湖，其中孕育有一抹龐大扭曲的虛影。
猛然間，一點火光陡然炸開。
不斷牽引著周遭的魔氣，體積越來越大，越來越龐然，最終化作一條黑龍。
更有凌厲的氣息朝山上匯聚。
「好……好的……」
「靈台一脈內門弟子，於此匯聚！」山腳處，烏尤寺羅漢堂首座大聲喝道。
「啊啊啊啊！！！！你……找死！我歐佩羅，宣布你的死亡！」
林末臉上笑意不知何時消弭，眼神深邃，瞳孔泛出金色，滿是暴虐與怒火。
「君末？」正與海族中強者交戰的木心等人，法身高舉后，天人交感，神意最強，隱隱從其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。
猛地一擊，劇烈的高溫，直接就將四周海水蒸發。
突如其來的電光，將林末臉照得雪白。
此時其臉上原本的溫文爾雅，淡然平靜消失不見，只剩少見的肅然與凝重。
他看著滿目汪洋的靈台城，耳邊多是哭泣聲，喊殺聲，一時間，有些失神。
話音落下，兩人身影直接消失不見。
「海祭當真神奇，這才多久，那位還沒出手，只是一個歐佩羅，便能生起這般大的陣勢。」
其中不少海族，更是目眥欲裂。
可是……為什麼，為什麼總是不如意，為什麼總是有人要逼我……」
哧！
無數黑色如墨的魔氣源力，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瘋狂蔓延。
恐怖的氣機交織，空氣都在震蕩扭曲。
「走吧，去見見那位，事已至此，先與其商量，挽回些損失！」
「我覺得不是這樣，在我看來，無知和傲慢從來都不是生存的障礙……
林末低下頭，看了眼前方的兩人。
林末端坐於正中坐墊之上，右手處，有絲絲縷縷的半透明煙霧狀虛影於手背環繞。
「好了，有長老，執事，有我在，一切會好，現在下去，恢復一下吧。」他寧靜道。
自靈台宗搬至七海后，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損失。
「如若連這個效果都沒有，黑海馬一族便不會答應割捨如此大的利益了。」肖無二搖頭道。
佛子……我……佛子……真的……」
他偏過頭，看向肖無二，忽然笑了，
「我原本都打算忍讓了，打算犧牲一些人，甚至欺騙自己，拋棄自己的良知，只是為了安穩地，安穩地與家人，族人，師門長輩弟子，生活。
藍色的電光充斥其間。
白日練武，空閑陪伴家人，或者指導一下弟子們，這些年，我其實虧欠他們許多了。
從山腳的連綿宮殿群，到山腰的各大佛寺，一道道氣息衝天而起。
「那是……？」大口吐血，意勁消耗差不多，退下療傷的青鈡，猛然間瞳孔一縮。
鐘聲極大，甚至於壓過了嘩啦的雨聲。
一抹灰光於瞳孔中閃過，金碧輝煌的大雄寶殿內，仿若暗了一瞬。
「外山第一峰的，到這裡來，還有第二峰，一起，全部跟我走！」
「龍天喰！！」
「二哥，我們為何一定要趟這渾水，本來我們與這什麼靈台宗就各為其主，有心相助，盡人事也就罷了，值得冒著風險來此？」
「是這樣嗎？」林末上前兩步，走至大雄寶殿殿口。
緊接著便是灰光。
天空中，仿若站在無形台階之上的林末，低頭俯視著直衝而來的歐佩羅。
奔涌而來的海嘯，出現一方漩渦空洞。
他眉心處，黑色的菱形晶石出現。
「魔羅……殺了他吧！！」
藉由海嘯的衝擊，到處瀰漫有海水，對於立命層次的武夫，其實很不友好。
林末緩緩起身，黑色袈裟下，魁梧的身軀如小山一般，凝視著前方滿臉慌亂的弟子。
「天眾部，龍眾部，佛胎部，前往靈台城！」
前方一隻巨型章魚被硬生生砸得倒飛出去。
轟！
肖無二話沒說完，便雙手交叉於身前，隨後轟然消失，倒飛撞在身後的牆壁上，震得無數佛器擺設嗡嗡作響。
從海中激射而出，隨著拍打在岸上的海嘯，四散開來。
很快，第一輪海嘯抵達。
唯有雙眼中，岩漿般的金色越來越濃郁。
靈台三脈，內外佛山。
此番動靜不小，自然驚動了靈台宗眾人。
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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崖柏山，大雄寶殿。
「各為其主？」肖無二面色一變，眼神變得銳利。
如墨般的海水，變成死寂的灰色。
他再度仰頭，望著那即使這這，也肉眼可見的海嘯，好似也看見了無數海族蓄勢而來，沉聲說道。
幽黑的湖泊中，那抹陰影越加蠕動，黑煙翻滾，終於一道近百米的恐怖黑佛出現。
大肚子上，纏繞有猙獰的九首黑龍。
慈眉善目中，猛然間伸出一隻大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