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章 傳承

  第144章 傳承

  林瑜縣誌：


  時大周齊光四十七年十二月，有林義林氏偷盜公田靈源，信漏，惱羞沖縣城，時烏雲如墨壓城，有龍起於天穹。


  見昏天黑地，風方益厲，震山撼岳，拔木髮屋，煌煌龍聲中，林氏大逃。


  潤實的毛尖，輕輕點下最後一筆，一隻大手，取下獨屬於林瑜縣的文印，重重叩下。


  「大人，您看如何？」


  兩鬢泛白的中年人小心地吹了吹還未乾透的墨跡，隨後將縣誌遞給坐於窗前一身黑衫的周道蔚。


  此時的周道蔚面容不復之前的從容，右臂上拴著條白巾，半倚在窗邊，神情平淡。


  聽到喚聲後接過縣誌，一眼掃過，點了點頭。


  「就此封存吧。」


  「是。」


  林末走至大通鋪最裡面的角落，一屁股坐在林遠橋身邊。


  「平亂世者，雞鳴狗盜之輩也。」


  「你爺爺修為突破，孫家狗急跳牆，想逮我們幾個小字輩的，

  你二爺爺為了護我們，被一群人圍著打，堅持了大概一盞茶時間，等你爺爺他們來，身上挨了幾十刀，石膚都變成了血膚，骨頭也被打碎了。」


  這時，院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。


  「好的都差不多了，就是大伯.」林末平穩地回應，不過說話聲很輕。


  說咱家老大就是厲害，壓他們一輩子，崽子也壓他們崽子一輩子，說如今林家莊不能沒有老大，後面.也不能沒有你，


  此處據點是早年由二叔林遠高走商時修築的，本便是狡兔三窟，以防萬一，雖然定期會修繕，補充食物，但卻完全沒想到一下容納那麼多人。


  林遠天咳嗽了幾聲。


  林末忽然想到，這來林氏的一個月，好像沒聽到過有什麼二大爺，直接問道。


  「我和你爹那一代啊，過得其實比所有人都苦。


  兩人相對，沉默許久后，林遠橋才抬頭，遞了根煙捲：

  「嘗嘗？」


  林遠天通紅的眼看著林末，聲音更沙啞了，

  「就是看著族裡小夥子們長大，再瞧著老爺子們變老，把身上的重擔交付，它是傳承，是責任，是後繼有人啊。」


  其中，他很多只是在族會上見過一面，而倒在林瑜城外那片原野上，更多的卻是一面也未曾見過，甚至名字也不知曉的。


  所幸年前泰淮江那頭興風作浪的老蛟即使被生擒，也是闖下了好大的名頭，龍形態的林末，單是出現便製造出了巨大的混亂，堪堪掩護眾人離開。


  「恭送都統！」


  林遠橋深吸了一口煙捲，笑了笑，「不過後面你們這群崽子肩上擔子可就重了，嘿嘿，尤其是你！又能打，又能搞葯，可得好好乾！」


  而其回來后，知曉林遠天為了他們一怒之下衝殺林瑜，如今昏迷不醒后，便成了這副鬱鬱寡歡的模樣。


  一路，林末挨個分發藥物，並進行傷勢檢查，處理情況。


  「昊兒，你出去，叫下君末，叫君末進來。」


  而恰恰是這樣一群人，一路自林義鄉打到林瑜，一時讓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覺。


  「文都統他們今日下葬，你，需要去看看嗎？」


  他聲音高了起來，大通鋪里有人轉過頭。


  男子點點頭，手一翻，取出一個玉瓶。


  「好。」林君昊想要說什麼，但看著面無表情的林遠天，終究點點頭。


  魁梧男子自然是林末。


  此時林義鄉至大延山的一處林氏據點。


  如今地位最高之人則是二房的林遠橋。


  說話的是個身材魁梧的光頭大漢。


  林末一怔，有些知曉了其為何說那麼大聲，面色複雜地點點頭。


  那段時日是真正把一輩子的肉都吃了，莊子也啥都不缺，我和你爹，你叔伯們，天天練完武就去山裡抓鳥玩魚，呵呵。」


  而林君昊則是第二日，由葉氏之人送回來的。


  「只是一天，突然傳來消息，族裡的貨店被點了，管事的三叔，也就是你三大爺也被人活生生打死在了街上。」


  「我知道了，伯。」


  林遠天說到這，突然頓了頓。


  原以為會有不小的阻礙，卻是發現北城門只擺列了一隊周勝軍，幾乎形同虛設。


  「後面玩的時間少了，見你爺爺的時間也少了，管事的變成了你二大爺，莊子也經常掛著白喪，

  聲音此起彼伏，如雷轟鳴。


  林氏只有一族之力，無論是人數，還是高手質量上都有著巨大的差距，自然直接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，只能節節敗退。


  他年輕時是望京府學的學生，如今擔任林瑜縣縣誌分修。


  「恭送都統！」


  「即便我們沒來，棄了你們，你以為林氏就沒事了？」


  這煙捲聽說主要是用一種名為婺穭的植物製作，有些類似前世的煙草，不過味沒那麼沖。


  那裡如今又添了數百座墳丘，埋著不知是誰的父親，誰的兒子，或是誰的丈夫。


  當時才來到這邊，覺得玩的可多了，牌館，戲糰子，勾欄子，簡直是個花花世界，於是我們玩的很花了。」


  此時其正大口吸著煙捲，半邊精悍的身子纏著紗布，一時間煙霧繚繞。


  當日林末乘坐林君陽的巨鷹離開戰場后，便與從後門走的林方等人匯合，一齊出了城。


  兩方勢力，一方是周勝軍，與城中各大勢力組成的聯軍，


  我還記得當年與丁家莊爭山，真正是赤拳相搏，那是真正打的頭破血流，腦子發暈，血一流個不停，

  「那二爺爺呢，他，他去哪了。」


  儘是因他而死。


  說罷，先一步走出院落。


  一旁躺著的林遠光呵呵笑道，湊著熱鬧。


  再後面，族裡的老人越來越少，管事的也漸漸變成了我們，後來便是你爺爺管事了……」


  室內。


  「猛子你急個卵啊！老子氣血早凝足了，馬上要蘊養五臟，正缺一副扶虛益損湯，先我先我！」


  剛邁出，卻發現院落外卻立滿了手纏白巾的周勝軍軍士，烏泱泱一片。


  「呵呵，小磊啊，你光哥五臟蘊養好了，現在正調和六腑，你說先誰啊？」


  周道蔚轉頭看向林瑜城的北面，慰靈碑便於此。


  林氏此前一共去了一千餘人，而此時卻只有六百多人，幾乎損耗一半，家主林遠天更是至極未曾醒來。


  情急之下，林末只能身化青龍，進行阻止。


  林末深吸口氣，緩聲道：「伯你們才辛苦了。」


  而在昏迷了三天後，林遠天也終於醒了。


  林君昊眼中忽地多了抹神采，一下子活過來了般，從地上跳起，連忙迎了上去。


  在被林君昊餵了些水，喝了副補血湯后，氣色好了些。


  自林氏一舉圍城已過三日。


  「都有都有，呵呵。」林末笑著一一回應。


  「老爺子那沒什麼消息，如今人家擺明了把我們林氏當軟柿子捏，拿來殺雞儆猴，你以為跑得了？


  林遠天笑著說道，開著玩笑。


  林末靜靜地聽，看著陷入追憶的林遠天。


  一旦我們這次露怯，直接就顯得軟弱可欺，遲早要挨一刀，反倒不如率先出手，直接挺進，拿這一口莽氣嚇退看客三百里！」


  林末點頭，沒有說話。


  「末弟，煉出來了嗎？」


  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和孫家打起來，莊子里的青壯不斷地從老宅那邊過來，我們小一輩也幫忙著看店，送貨這些。


  一時間，顯得很擁擠。


  後來你爺爺威風，得了傳承，拳頭變硬了，每次進山都是提著大老虎回來，


  林遠天倚在床頭，看著林末，沒有立即說話，過了大概四五息，才笑了笑，乾裂的嘴唇出現一點殷紅：

  「城中的事，我聽說了，你性子倒是與你爹很像.是個男人，能挑重擔的。」


  林遠天說了那麼多有些累了，閉上了眼，

  林末起身，深深地看了林遠天一眼，轉身往屋外走去。


  他忽地一笑，隨後面色肅然，解開衣襟下擺的口子，深深朝其方向鞠了一躬，三息後起身，大踏步朝淮平方向行走，


  「我哪有面目見文兄？下次吧。」


  「你放心，林氏那麼多年，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，垮不掉！」


  為首的軍士面容複雜地看了眼周道蔚，猶疑了會，輕聲說道：


  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從中走出。


  盡皆沉默寡言，低著頭，而一聽見腳步聲，便齊刷刷地看了過來。


  林遠天沖林君昊說道。


  隨後一行人，帶著傷員，便掩飾蹤跡，一路朝大延山趕去。


  林末一怔，也是沒有拒絕，接過煙捲，借了下火，深吸了一口。


  我他娘的，當時就傻了，你二爺爺開始被壓著打就是因為替我們受了一擊啊，


  他娘的，而且你二爺爺最不喜歡我了，因為我總比他兒子頂，平時說話也傲得很，經常欺負他，但他最後眼珠子瞪圓了也沒提你遠橋叔一句話。」


  兩人走至大通鋪。


  出城。


  「恭送都統！」


  林遠天聲音沒有一點變化，還是渾厚沙啞，眼淚珠子卻開始不斷地落下。


  窗邊的周道蔚聞聲輕輕點頭，翻身便躍至窗外，整理了下衣衫緩步向前，神態從容。


  這時，遠處一個滿嘴絡腮鬍的大漢忽地開口叫道。


  「.我記得，他閉眼時還在對我們笑，而他死時竟然不是叫的他兒子，就是你遠橋叔，而是找的我。」


  「早死了！咳咳。」


  「大家好的怎麼樣了？」 林遠橋率先開口。


  林君昊沉默著坐在門口，兩手抱頭，眼睛無神。


  不知人群中誰先吼出一聲。


  過了約摸半個時辰，終於檢查完一遍。


  林遠天眼眶紅了紅，繼續敘述：

  「我還記得他抓著我手，笑得臉上滿是血，


  「後來莊子變強了，自然想往外面走，

  選的地方是林義，當時這還有一個家族，叫什麼來著？孫家？是的，就是孫家。


  他下意識望向窗外。


  周道蔚面色如常，像往常一樣，點了點頭，依舊往外走去。


  林末無言，只是深吁了一口氣。


  盡皆面容肅然，天落飛雪，還未上其身便化作白氣，一看就武道有成。


  他關上門，朝還在與林遠橋談話的林末喊道：

  「君末，我爹找你。」


  林末沒有接話，沉默了兩息，才抬頭道：

  「這次折騰了那麼多族人，我.心中有愧。」


  步履堅定，再沒有絲毫猶疑。


  「就是！我也覺得，正好你猛叔要突破立命了，要幾份血靈散。」


  一時間，大通鋪里凝重的氣氛卻是揮散一空，眾人臉上也不復開始時那般苦悶。


  可是啊，卻怎麼也不敢倒下，因為倒了就意味著輸，而輸了就意味著莊子里大半人得餓肚子。


  林遠天沒有立即答話，只是搖了搖頭，看著房梁，語氣平穩，：

  倒是讓原本打算呵斥其一頓的林末，卻是沒有了一點心思。


  說到這，林遠天語氣變得唏噓。


  「你放心，我就歇息一段時間，如今林家莊不能沒有我，我死不了。


  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。


  不過後面也不能沒有你啊。」


  吱呀，門忽地開了。


  「末兒啊，你知道家族到底是什麼嗎？」


  「嗯。」


  出城后竟發現城外正一片亂戰，廝殺聲如麻，血光刀影翻飛，幾近屍橫遍野。


  「大人，該上路了！」


  「還是搞葯的厲害！原本還以為，這路上沒準還會掉百來個兄弟，幸好有你，咳咳。」林遠橋忽地笑道，幅度大了些，好像扯到傷口，咳嗽了幾句。


  周道蔚一怔，停下身子揮了揮手，卻似沒有回頭。


  這段時間，林末與他們倒是熟悉的緊，也能開上不少玩笑了。


  另一方竟然是林氏。


  周道蔚身形一滯，深吸一口氣，下意識看了眼栓有白巾的左臂，發覺有些鬆散后，小心扯了扯，將其繫緊，隨後搖頭：


  中年人重重點頭應聲。


  屋外立著兩個身穿黑色漆甲的魁梧軍士，左肩則鑲有一隻銀色虎頭。


  一旁的林遠橋聽到這話，卻是皺了皺眉頭，回了一句：

  「怎麼，大老爺們還矯情起來了？」


  三人出城，一路上卻是比以往都為熱鬧，百姓盡皆在談論不日將要施行的耕地農田補貼政令，天上掉落的飛雪也化不去其臉上的紅光滿面。


  燈光昏暗的房間里，林末看著床上的林遠天，其表情還是最初見的不可一世，眉頭卻深深皺起。


  　感謝道友魚非魚（這個名字深奧），白袍鬼將陳慶之（你就是那個莫自牢嗎，，）書友20170326214814456（這是神秘代碼）的打賞。


  　　十分感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