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一章 解毒
夏雲枝這一生,救人無數,卻從未有一次如同今日一般心驚肉跳過,看著躺在床榻上的應長陵,她突然手腳無力冷汗直冒,隻想轉身逃離這個房間。
然而,一隻略冰涼的手抓住了她。
她低頭,對上了一雙墨茶色的眼睛,那雙眸子盛滿了漫天夜空下的星辰。
“聽天命。”應長陵表情從容,仿佛麵臨生死的不是他。
聽了這一句,夏雲枝突然冷靜下來,她想起了第一次拚盡全力卻救不活一個病患後,整個人消沉而頹然無力時,她師父對她說的話。
“我們當醫生的,拚盡全力為了什麽?不就是為了跟閻王爺搶人命,但是有時候搶不過也別氣餒,也不是因為你沒用,畢竟咱們肉體凡軀,搶一個不虧,搶兩個血賺……”
金針刺入肌膚的那一刻,她麵無表情,全神貫注,整個人如同一隻盯緊了獵物的野豹蓄勢待發——
一炷香……
半個時辰……
兩個時辰……
等候在門外夏冬繡和魏流螢麵色焦躁,已經整整過了三個時辰,房間裏麵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,究竟怎麽樣了?
午膳時間早就已經過去,飯桌上擺放著菜肴熱了一遍又一遍,卻無人動。
終於,門內傳來了響動,秦叔從房間裏走了出來。
“如何了?”魏流螢焦急詢問。
回答她的是秦叔:“第一階段已經成功了,接下來,我們無能為力,隻能看夏大夫了。”
他幾乎耗盡了所有內力,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,因為夏雲枝的內力不深厚,所以他們三人需要輪流連續不斷給夏雲枝輸入內力,然而比起夏雲枝,他們辛苦不值得一提。
夏雲枝不僅需要十二個時辰施金針催化內力,才能拔除噬毒母蠱遺漏的毒素,而且強大的內力輸入會損傷夏雲枝經脈身體,這次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,接下來三個月內,她都不能再用內功,而且需要好生調養大半年才不會留下後遺症。
這件事件,夏雲枝並未告訴別人。
但是秦叔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,哪裏不知道灌輸內力傷及本源的道理,終究還是他自私了,不想錯失這一次救活應長陵的機會。
先前,他還覺得夏雲枝配不上王爺,如今想來,這姑娘,當真是舉世無雙,哪裏會配不上他家王爺?
如此一想,秦叔心中更是愧疚。
日落月升,千家百戶燈火如繁星,嘉永城並未宵禁,夜初長街繁華熱鬧。
夜深,街道人影蕭瑟,燈火漸滅。
唯獨魏府主院內外燈火通明,偏廳內,魏叔墨青墨白魏流螢夏冬繡等人各坐一處,皆是強撐著沒有睡覺。
子時已過,施診過程早已經結束。
室內紫煙繚繞,夏雲枝坐在那裏,看著床榻上躺著那個人。
該做的都已經做了,她不知道他能否醒過來……
燭台上燈火跳躍著,漸漸的,火苗小了下去,從橙紅火焰轉為藍色,將熄未熄。
她實在是太累了,不知不覺睡了過去。
突然,一陣吵雜喧鬧的聲音將夏雲枝吵醒。
夏雲枝醒來後,卻發現床榻上麵躺著的人不見了。
她心中一驚,整個人如同跌落萬丈懸崖一般,一顆心直直沉入冰冷刺骨的海底。
“長陵!應長陵——”
守在門外的丫鬟聞聲衝了進來:“姑娘,姑娘你怎麽了?”
夏雲枝指著床榻急急問道:“人呢,你們少爺呢!”
丫鬟神色哀痛:“少爺……少爺他死了……”
“不、我不相信,他不會死的,他答應過要娶我的!!”夏雲枝抬腿想要跑出去,卻被丫鬟攔住。
“夏姑娘,你接受現實吧,少爺已經死了,你沒能救活他!”丫鬟大聲喊著。
“滾開,你給我滾開!”
夏雲枝失了心智,一把將丫鬟推到在地,想要跑出去找應長陵,然而卻被一直手抓住——
她轉過頭,看到一個身穿白袍的頭發半白的老者站在哪兒,周身場景突然變成了研究室,老者關切而和藹看著她:“小樹枝,你怎麽一頭汗水,身體不舒服?”
“師父,我……”夏雲枝茫然看著四周,她,她怎麽回來了?
究竟怎麽回事?
“我給你把個脈。”老者隨手拉起夏雲枝的手腕,“沒什麽事啊,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?”
“師父,我好想你,嗚嗚嗚……我不能回來,我要回去……”夏雲枝抱住自己師父,哭得滿臉是淚。
“別哭別哭,你要去哪兒,我讓師兄送你去。”老者連忙道。
夏雲枝剛想說什麽,眼前場景又是一轉,她站在懸崖附近,大雨滂沱,眼睜睜應長陵失足摔了下去——
“啊——”夏雲枝猛地睜開眼睛。
“做噩夢了?”
一道如雨漱山穀的聲音似穿透黑暗,將她喚醒。
她怔怔抬頭,對上了那雙可容山川日月的眼眸。
“應長陵……”她喃喃道,卻不知道此刻是醒是夢。
應長陵用力抬起手,撫摸著夏雲枝的臉頰,心疼道:“你的臉色這般不好,告訴我,你是不是用自損的法子來救我。”
“應長陵。”
“嗯?”
“應長陵。”
“怎麽了?”
“應長陵應長陵……”
“小大夫,我還活著。”
應長陵回了兩聲之後,明白過來夏雲枝定然是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,他不顧身體無力,用力握住了她的手。
下一刻,他的小大夫撲了上來,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,他默默忍受著疼痛,又是無奈又是幸福。
他正想說什麽,卻覺身子一沉,身上的夏雲枝已然暈了過去。
夏雲枝再次醒來,發現外頭天光大亮。
渾身上下酸痛無力,她知道這是經脈被大量內力灌入後導致的後遺症,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。
“四妹,你別起來!”夏冬繡正好端著東西走進房間,見狀連忙將東西擺在桌案上,過來攙她。
“他呢?”夏雲枝顧不上自己,隻想看到他。
“長陵哥他沒事,倒是你,昏迷了兩天兩夜。”夏冬繡道。
“我昏迷了兩天兩夜?”夏雲枝愣了一下。
“是啊,長陵哥方才還在你旁邊守著,剛剛去了偏廳吃飯,很快就回來了。”
話音剛落,應長陵就從門外走了進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