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個籃子的雞蛋
經過幾天的突擊訓練，印象基本掌握了收發報的基礎知識，阿東給兩部電台設置了密碼本，然後帶著另外一部電台上船走了。他們要先到廣西，接上另外一批人一同前往婆羅洲。
陸用之又在青幫子弟裏招聘了五個十六七歲的男女少年，連同印象、音韻一起辦了一個電台培訓班。在賣電台的洋行裏請了一名英國教師，開始對他們進行專門培訓。將
來，不僅是他和阿東他們需要電台聯絡，他和關武鳴以及各條船都是需要電台保持通訊的。阿
東他們剛離開不久，盛宣懷便讓他陪著跑了一趟福州，到馬尾船廠實地考察了一番。到
了船廠，幾個人分頭對財務狀況、技術水平、管理模式進行了長達兩周的考察，最後得出了結論開工造船的成本過大，這裏造一艘船的成本要比從日本購船貴出五分之一；管理水平低下，浪費嚴重，原材料的耗費大大高於一般水平；財務上，債務水平高，應收應付賬款比例都高的出奇。
最後的一致結論，如果參股，五年內不會有收益，建議慎重考慮收購事宜。各
部門的考察報告上來，盛宣懷也開始猶豫不決，他把陸用之叫來，詢問他的意見。
陸用之答道“我們應該從這幾個方麵來考慮問題。現在來說，造船確實不如買船。但是長此以往，我們漫長的海疆就隻能靠買船過日子了，我們的造船工業就永遠發展不起來。為了將來，我們必須要把自己的造船業做大做強。所以，我問一句，虧損五年是不是我們能夠承受的範圍？”
“做實業，哪有不虧損的？五年幾十萬兩的虧損還是可以承受的。”盛宣懷依舊摩挲著他那把不離身的紫砂茶壺，這樣說道。“
現在的虧損主要是幾個方麵，原材料浪費嚴重，這是管理水平問題，可以通過加強管理來降低成本。重新引進新的管理流程，從每一個細節入手，讓流程更加合理，這樣提高了生產效率，也可以降低成本。此外，還有個問題不知道注意到了嘛，從單船來核算，是有利潤的，利潤隻是被高額財務費用分攤掉了。所以，我們要重新核算成本，重新計價。”陸
用之一番宏論竟然讓幾個專業人士無法辯駁，盛宣懷當即拍板，收購馬尾船廠。按照陸用之的建議重新設計成本核算，規範流程，加強管理水平。
回到上海不久，岑春煊打來電話讓他過去一趟。
到了岑府，岑春煊直接把他召入後花園，在葡萄架下擺了一桌酒。桌上就是一盆螃蟹，邊上的小火爐上溫著一壺酒。
“用之啊，別人給我送來了幾十隻陽澄湖的大閘蟹，約你來品嚐。紹興黃酒配上大閘蟹，這可是絕配啊。”岑春煊一身便服，穿著隨意，全然沒有一品大員的官威。“
大人真是好雅興，俗話說，秋風起，螃蟹肥，現在可不是吃螃蟹的季節嘛？”陸
用之隨口應道。岑春煊的麵前放著鉗子、鉤勺、鑷子一整套專業吃螃蟹的工具，看來這段時間他沒少費心事在這上麵。對
嘛，韜光養晦就得有這個樣子，這要是傳到太後耳朵裏，她會真以為他在養性了。
陸用之拎起酒壺給岑春煊和自己的杯子斟上酒，端起來嚐了一口，那酒稠粘沾杯，很有質感。連聲誇道“好酒，這莫非是二十年的女兒紅？”“
冒充行家，這是三十年的花雕。口感不錯的話，一會回家帶一壇回去。”岑
春煊拿起一隻母蟹放到陸用之麵前，又說道“現在正是吃母蟹的時節，再過個二十天，公蟹的膏該肥了。”
“大人此話好像有寓意啊？難道大人看出什麽來了？”陸
用之知道，岑春煊請他吃螃蟹，自然不會是閑聊，他還是想問前程運氣。“
此地就我二人，你不妨直說。按照你的推斷，太後老佛爺還有多少日子？”岑
春煊很有耐心的用鉗子將蟹腿夾開，再用鑷子將裏麵的蟹肉一根根的挑出來，放到門口的醋碟裏。陸
用之很清楚的知道，慈禧還有一年零幾個月好活，但是這話說不出口。但是，岑春煊明顯的還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太後身上，他不得不點醒他。
“大人對袁項城怎麽看？”“
說實話，此人有心計，重大勢，又善於練兵，確實是一個強有力的對手。北洋六鎮是天下精銳，唯有聽命他一人。就此一點，他有所恃啊。”
岑春煊果然是袁世凱的好對手，對他評價還是極高的。“
袁項城有了北洋六鎮這個護身符，朝廷已經對他無能為力了。國家公器掌握在一人手裏，隻聽命於一人，這天下還會聽命於愛新覺羅嘛。”岑
春煊端著酒杯的手一抖，酒杯掉落在桌麵，他低聲說道“
袁氏會篡國？”
陸用之拿起抹布，將他灑落的酒水揩幹淨，又重新倒上酒。
“滿清式微，已成定局，大勢已成。革命黨和袁氏一黨即將開始群雄逐鹿，以我判斷，估計就是這樣。”陸
用之拿起手持蟹螯，哢嚓一口，直接咬斷。
“你的意思。立憲政體已不可為？”岑春煊追問道。“
二年前大好的時機已過去，當時主流民意還是希望大清走君主立憲，搞責任內閣的。可是，這結局你也看到，有人太迷戀皇權了。君主立憲這一頁已經翻過去啦。”
陸用之的口氣很堅決。岑
春煊攥著酒杯，看著盤中的螃蟹發愣，他一直為之努力的立憲夢就這樣破滅，實在是心有不甘。他的思維中已經固定了一個想法太
後不在，光緒帝必然複出，然後按照戊戌變法的路子，再度推行立憲製，這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。
可這陸用之為何一口咬定立憲製這一頁已經翻過去了？不能不說，這人是有先見之明的，這次他回來說的，保皇黨一派就是太後的逆鱗，絕對不可以碰，一碰就會引來雷霆之怒。果不其然，自己因為一張照片被就地免職。但在當時，自己還是很不以為然的。既
然如此，那還是小心為妙，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大清一個籃子裏。袁項城是靠不住的，他們水火不容，還是要改變原定計劃，不僅要和海外立憲派接觸，甚至也要和革命黨打打交道了。
“大人自比袁項城如何？”
陸用之看著岑春煊陰晴不定的臉，知道他此時正在天人交戰中。他的一切榮華富貴都是大清朝廷給的，大清沒了，自然一切都煙消雲散。“
兵權啊，當初沒有聽你的，全力打造出一支精兵。”岑
春煊也在後悔，當時任兩廣總督的時候，如果傾全力按照北洋軍的標準，是完全可以打造一支精兵的，可是自己瞻前顧後沒有痛下決心。“
大人，憑借自己多年的威望，將來還是有一席之地的，現在唯一的出路還是要想到如何與革命黨攀上關係。”看
著岑春煊一臉的痛苦，陸用之終於沒忍住，直接點撥道。
“用之，今天讓你來本來就是和你商議，請你代我去一趟日本，與任公取得聯係，共商今後大計。”岑
春煊從衣服裏取出一張委任狀，遞給陸用之。“
你知道的，上海這個地方人多眼雜，任公的行蹤都被人盯著。而我出洋又有諸多不便，所以我想到了你。看來僅僅與任公聯係還不夠，得直接找中山樵聯係了。”我
去，岑春煊真是好算盤，梁啟超梁任公不僅與保皇黨一族有聯係，和革命黨也是糾纏不清，這倒真是個不錯的人選。陸
用之打開委任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