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四章 套中套（上）
哈同派出手下專門跟上海道台溝通的中國買辦南通陳到衙門一查，這塊地的地契在嘉定的破落戶手裏。再找到這破落戶，這家夥說，因為欠大煙債，已經把土地以每畝五百元的價格抵給十六鋪潘家水果行了。
南通陳馬不停蹄趕到潘家水果行，直接開價以每畝六百的價格要全部吃進。
那潘東禮歪著腦袋算了下，這一轉手便是二千兩銀子到手，倒也沒有表示異議。隻是說，從那破落戶手上買下這塊地時，手頭銀子不夠，自己拿了十二畝，法租界華捕杜月生手上拿了八畝地，是兩人合夥的。
南通陳見潘東禮對每畝加價一百並無異議，馬上回報給哈同。
哈同聽了，哈哈一笑道“如此更好，我隻要他手上的十二畝地，美國人本來隻打算征十畝地，這樣倒也省了麻煩。”
南通陳忙在紙上畫了張草圖說道“潘東禮的地在東邊，美國人修建碼頭，必然要拉出一條路通往租界。這條路勢必要經過杜月生的地。”
哈同當機立斷道“那就再從姓杜的手上買兩畝地，這人讓季浩寧去交涉。不行的話，我直接去找法租界巡捕房的警務處處長。”
季浩寧很快從杜月生處得到了答複潘掌櫃什麽價我就什麽價，以潘掌櫃的價格為準。
誰知，當南通陳再去找潘東禮時，一連吃了幾個閉門羹，派人蹲守才知道。這幾天陸用之一直在找潘掌櫃喝茶。
這下把哈同真正激怒了，他帶著南通陳親自到茶館將他們堵住。
哈同一上來就氣勢洶洶的問“姓陸的，你想幹什麽？處處想與我作對啊，走，我們到上海道台打官司去。”
“哈同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。明知道美國旗昌洋行要征潘掌櫃手上的地蓋碼頭，你欺瞞他自己要蓋那塊地做倉庫。誰都知道，你哈同隻做房地產，你借口蓋倉庫不是欺負老實人嘛。”
陸用之一下揭了哈同的底，讓哈同氣的暴跳如雷。
“潘掌櫃，你別理他。旗昌洋行是不是要征地蓋碼頭還沒定論，我買你的地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的。這樣，我出一千一畝收購你手上的十二畝地，付現銀。”
不等潘掌櫃接話，陸用之哈哈一笑
“哈同，你真敢開價，一千一畝！我們已經議定好三千一畝了，你呀，就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。”
陸用之露出一個鄙夷的表情。
“什麽，三千一畝？”哈同把目光投向潘掌櫃。
“兩位大爺，我也是生意人，我誰也不得罪。你們誰開的價格高，我就賣給誰。”
潘東禮向他們連連拱手。
哈同一想，不就是幾萬兩銀子嘛，這個氣不能忍，不然，他這地產大亨的名聲可被他敗壞了。
“我出四千一畝，我現在就跟你簽合同，付現銀。”哈同話音未落。
“五千一畝。”陸用之吸了一口雪茄，對著哈同噴出濃濃的煙霧。
“你瘋了，南京西路現在地價才七八千一畝，那個不毛之地，你竟然開價五千？”哈同拍案而起。
“哼哼，我願意。旗昌銀行除非把碼頭建到長興島去，不然，它在楊樹浦建任何一個碼頭必然要通過我這裏。我開價一萬它也得要。”陸用之得意洋洋的說，又是一口煙霧噴了出來。
“我就看你是怎麽虧的！”
哈同站起身咬牙切齒的說。陸用之一句話提醒了他。即使陸用之拿下潘掌櫃的地，可道路還是要通過杜月生那八畝地。如果現在跟杜月生談妥了，那麽，就讓陸用之來求自己吧。
誰知杜月生居然休假回老家浦東去了，人不在上海！
正在這時，南通陳又給哈同帶來了一個消息他去找潘掌櫃做做工作，誰知又進來一個新的競爭者。德國亨達利洋行。
而陸用之這一連幾天都在亨達利洋行進進出出，亨達利洋行的大班一次還將陸用之親自送出門外。
一定是陸用之和亨達利洋行私下達成了協議，要麽一方退出，要麽兩家合作。
這下連哈同也在懷疑自己的眼光了，難道碼頭的商業價值還真的高於店鋪？他思考了一晚上，想到現在南京路的地產價格一年就翻了好幾番，不就是六七萬元錢嘛，瞬間下了決心。
第二天一早，哈同帶著南通陳和請來的上海道台的一個地產官員，將潘東禮堵在家裏，軟硬兼施以六千五一畝的價格買了十二畝地，當即簽了合同，按了手印，付清了銀兩。
然後，馬不停蹄的繼續到法租界找杜月生談他手頭兩畝地的事。
見到杜月生，哈同開口第一句話便是
“潘東禮那塊地我們已經談妥成交，協議都在這裏。開始說好的，你那兩畝地我也是按照六千五一畝給你，這裏是協議、銀票，你隻需要簽個字就行了。”
杜月生以很奇怪的表情看著哈同，慢騰騰的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紙說道“哈同先生，是不是你們搞錯了。旗昌公司買的是我的八畝地，合同已經簽了，每畝五千，他們說八畝地已經夠了。”
哈同腦袋嗡的一聲，一把搶過杜月生手上合同，下麵蓋著鮮紅的旗昌公司中英文印章。
“走，去亨達利洋行。”哈同隱約間感覺自己已經掉入到一個人為的陷阱。
到了亨達利洋行，哈同直接闖進了大班室。
“大班先生，你好，你們亨達利洋行不是一直在做機械進口嗎？什麽時候開始插手房地產生意？”
那大班莫名其妙的看著哈同“本洋行一直做的就是機械進口，我們對房地產生意沒興趣，近期也不會插足這項生意？”
“你們不是和那個中國人陸用之聯手在買楊樹浦的地嗎？”
“你聽誰說的，陸先生最近倒是經常到我們這兒，他是為廣西軍服廠談采購紡織機械的事，誰告訴你我們再談地產合作？”
“媽的，上他的當了。趕緊去十六鋪碼頭找潘掌櫃。”哈同氣急敗壞的揮舞著手上的文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