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章 哈同的誘餌
桂花苑是個中餐廳，燒的是江浙菜。
當麥琪和陸用之進去之後，侍者將二人帶到樓上一個小包廂裏。包廂裏就是兩個人，一個長著鷹鉤鼻子頭上略禿的猶太人，一個穿著一身西式長裙打扮的珠光寶氣的中國女人。
他們倆一進門，禿頭的人站起來行了一個猶太禮“主祝福你們！我是哈同洋行的哈同，這是我太太法國人羅嘉陵。”
羅嘉陵是個中國人裏的笑話，也是個傳奇。
她明明長的是一張中國人的臉，可偏偏自稱自己是中法混血兒。她母親曾經和一個法國水手同居過，後來生下了羅嘉陵。當羅嘉陵六歲時，她母親便死了，法國水手也丟下她無影無蹤。
羅嘉陵一生中堅信自己是法國人的後裔，這一點她無論順境逆境始終不渝。
當她隻有十六七歲時，她瞄上了沙遜洋行的三班。這個三班是法國裏昂銀行董事的兒子，一個混跡上海灘的花花公子。
羅嘉陵主動找上門，毛遂自薦當了女仆。她美貌且聰明，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法語，很快與這個花花公子滾上了床，並以他未婚妻自居。
那時候，哈同還是沙遜洋行的一個雜役。
好景不長，花花公子跑回了法國，留給羅嘉陵的就是一堆衣服和一張很偏僻地方的地契。這張地契隻有二畝地，當時也就值幾十兩銀子。
羅嘉陵又回到了貧民窟，幹起了賣花的生涯。每天都要到外灘沙遜銀行門口賣花，打聽花花公子的消息。
一來二去就迷住了當時已經三十多歲還沒發跡的哈同。哈同當時也養不起這個一心想攀高枝的羅嘉陵，而羅嘉陵耐不住貧窮，自己跑到花柳之地成了一名鹹水妹。
哈同一邊掙錢一邊尋找羅嘉陵，終於，為她湊夠一筆贖身的錢將她領了回來。
他們倆結了婚，那張兩畝的地契便成了他們開始發家本錢。這時候，隨著租界的延伸，那兩畝地已經價值數千元。
以哈同對時局敏銳的判斷力，靠著這兩畝地的本錢，慢慢的成為了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地產大亨，整個一個南京東路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屬於他的。
哈同花園便是為羅嘉陵建造的，當時叫愛儷園，儷便是羅嘉陵的小名，隻是後人叫哈同花園順口而已。
“哈同先生，這是我的中國夥伴盧瑟先生。”
麥琪向哈同介紹道。她自然早就認識哈同，一直不打交道。猶太人在全世界的地位都很低下，英國這些上等貴族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，哪怕是腰纏萬貫的地產大亨。
“陸先生的大名我自然是如雷貫耳了。”
哈同要來菜單，首先為自己點了兩個素菜，幾個麥餅，然後將菜單遞給他們並解釋道
“我們猶太教的教規，平時我們都吃素食。你們吃什麽請便。”
羅嘉陵接過菜單，狠狠的白了哈同一眼，嘴裏嘟囔著“你們猶太人已經吝嗇的無可救藥。”
哈同並不理會羅嘉陵的嘲諷，對陸用之笑道“聽說陸先生來自廣西，也是有著一段傳奇經曆的人。我很喜歡陸先生做事的風格，一直在尋找機會與陸先生合作，大家發財嘛。”
“哈同先生有什麽想法盡管開口說。”
陸用之點起了一根雪茄，本來是不抽煙的，後來經常和理查德一幫人喝酒打牌，現在也抽起雪茄了。麥琪的洋酒批發雖然自己現在不做了，但她還有股份在裏麵。一有好的雪茄就給他先送過來了。
“陸先生抽雪茄的樣子好有派頭，不像我們這位，喝一杯威士忌就覺得是浪費。”
羅嘉陵風情萬種的瞥了陸用之一眼，也從包裏拿出香煙，對著麥琪讓了一讓。麥琪擺手拒絕。
“陸先生，是這樣，我的老東家沙遜洋行老大班不是已經去世了嗎？他的遺孀苦苦支撐著洋行挺受罪的。前段時間，我勸她幹脆放手，回英國養老算了。”
哈同一開始到上海就是到這家做事，也做到了三班，可是沙遜洋行的老大班也有著猶太人的共性吝嗇。哈同這才跳出來自己幹的。
“可是沙遜洋行這塊牌子值錢啊，上海灘最早的三大英商行之一，就這樣不做了太可惜，我就想找個人來接手，一來二去就想到了陸先生。”
“為什麽是我？”陸用之彈了彈煙灰，思忖著哈同的意圖。
“你有實力啊，上海灘現在誰不知道，侯爵夫人的金主就是你。還有，沙遜洋行經營的貨物首先與陸先生有緣。它的主打產品是洋藥、棉布。而陸先生最近好像入股了一家叫裕昌的紗廠吧？”
“看來哈同先生的工作做得很細。”
“還有洋藥，這個也實話實說。上海灘所有的煙館資料都在我大腦裏，每個煙館每年進多少貨、什麽價位拿的、幕後老板是誰？這些我都可以免費提供給陸先生。”
英法殖民者占領上海租界後，以英國東印度公司為主向中國人傾銷鴉片。礙於當時清政府有禁煙令，都是以洋藥名義向上海輸出。幾大洋行都是靠鴉片生意起家的。
“而且，現在沙遜洋行的庫存貨都已經超過十萬，沙遜這塊牌子並沒有計價，所以，現在報價十萬來說很便宜。怎樣，陸先生有意接手嗎？”
麥琪剛想說話，陸用之拍了拍她的手，製止了她。他微笑著說
“哈同先生，你的情報是非常細，可你卻沒了解清楚我的底細，我現在可是拿不出十萬元來。”
“沒問題，剩下的我哈同借你，利息比照銀行貸款利率。”
“嗬，哈同先生如此厚愛真讓我莫名感動。還有件事哈同先生可能也不知道，我什麽生意都做，就是鴉片我從來不碰的。做這個的將來會下地獄！”
“你！這樣說話可就不是文明人的方式了。”
哈同的忍耐性讓陸用之也很佩服，這個猶太人做了鴉片生意十幾年，不知道該下多少次地獄了。
“好吧，哈同先生。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。這次的三十畝地我誌在必得，競價那天，我會在你每一次的開價上多加一百元。”
“這樣就沒意思，這不是做生意之道。這樣吧，我們簽個協議，這三十畝地我拿二十你拿十畝，價格我們協商好，都不抬價。”
“不可能的，這無關多少錢。這是一個承諾，這個諾言是我早就許給麥琪女士的。我們走吧！”
陸用之站起身來，替麥琪拿上手包。
“別忘了現在戰爭還在繼續，地價會一落千丈的。”
哈同在身後氣急敗壞的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