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瑪索的告別
“小麻栗，你來看這個。”
陸用之拿了張紙，畫了兩座房子，一座是教堂模樣，一座是法國領事館模樣。還有個小女孩站在兩座建築物邊上。
中法鎮南關一戰之後，簽立了中法新約。根據條約，法國人在龍州府設立了領事館，而廣西都督蘇元春也廣西邊防軍務督辦府從柳州遷到龍州，負責接洽邊防事物。
在領事館上，陸用之還特意畫了一麵法國國旗。
小麻栗手裏拿著一個剛剝好的茶葉蛋走過來，眨巴著深藍色的眼睛不解的看著陸用之。
陸用之指著圖上的小女孩，又指指小麻栗，然後比劃了一個走路的姿勢，再指指兩座建築物，分別在兩座建築物邊上打了個問號？
小麻栗終於弄明白他的意思，卻搖搖頭。然後她一口將茶葉蛋包含到嘴裏，拿過陸用之手裏的筆，在紙上寫下了一串法文字母。
看不懂，陸用之搖搖頭。
小麻栗有些急了，扯了扯他的衣角，走到門口，手指向南方。
“你的意思，送你回安南？”
“安南。”小麻栗很費力的吞下茶葉蛋，拚出了兩個漢字。
陸用之畫了輛馬車，然後又畫了張邊境簡易地圖，在同登的位置上做了個標記，畫了一個大問號。
小麻栗弄懂了他的意思，拿過一張紙，寫了一封法文信交給他。然後，又比劃了半天。
陸用之明白了她的意思，她是讓他把信交給安南的法國人，托他們轉交給她的父母，她父母會給他們很多錢。
我這是要放你回家，你卻要讓我敲你父母一筆錢。好吧，盛情難卻，現在隊伍裏最缺的就是槍。
陸用之將信收到懷裏，出門讓阿東套了輛馬車，直奔崇左的教堂而去。
“神父，我是個販賣山貨的商人，我的貨在憑祥被土匪劫了，他們讓我來送封信。”
陸用之將信掏出來遞給教堂的法國神父。
那神父已經來廣西傳教多年，能說一口流利的廣西土話。
“哦，上帝啊，我可憐的瑪索，竟然是落到了中國土匪手裏。”
從神父的口中，陸用之才知道，小麻栗叫瑪索。父母親隨著法隊來到安南，在當地開辟了一個橡膠園，還與人合夥經營著礦山開采業務。
他們橡膠園被襲擊，一直以為是劉永福的黑旗軍殘餘幹的，開出了一筆巨額賞格要找回小瑪索。法國領事館和各地的教堂都接到了這個消息。
“土匪們怎麽說，要什麽條件。”那神父上下打量著陸用之。
“他們要十杆新的快槍和一千發子彈，指定在你教堂交貨，先拿到貨後放人。事情辦成了，就把我的貨還給我。”
“你等著，我派人到同登去送信，你明天下午過來等消息。”
同登是與憑祥接壤的安南重鎮，那裏駐紮著二千多法隊和安南傀儡軍。
開口要十條快槍和一千發子彈，這是陸用之事先估算好的。這價值相當於一千二百兩銀子，相對於一個橡膠園主來說並不是一個大數目。
如果他獅子大開口，對方很可能會選擇報官，或者一手交人一手交貨，這樣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降低了。
第二天下午，陸用之再次來到教堂，神父領他到了教堂院子，指著馬車說道“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裏，現在你可以驗貨了。”
車上是整整十支嶄新的法國勒貝爾製式步槍和幾大箱子彈。
“什麽時候放人？”
“東西送到他們就會放人，他們是這樣說的。”
“那如果他們拿到東西不放人咋辦？”
“我看這夥土匪也不像那種耍無賴的，他們也要名聲。再說，我們除了相信他們，還有別的選擇嗎？”陸用之反問道，這些細節原來早就想到了。
“那我們隻有賭了。不過，你得先留在這裏，我看到人後會放你走。不然，我也不好交差。”
“那好吧，我留下做人質。”
陸用之把整個事情梳理了一遍，沒有出現漏洞。他們可能會打的主意就是接到小麻栗之後，再派人跟蹤他，以此找到土匪的老巢。
這個問題他已經事先做了安排。
槍和子彈送了回去，小麻栗也坐著阿東的馬車到了教堂。
“神父，這下你見到人了，完好無損，我可以走了吧？”
“嗯，你去吧，天主保佑你，拿回你的貨。”
小麻栗見陸用之要出門，跑了過來，手裏還抱著那條叫道勒的小花狗。
她走到麵前，鞠了一躬，然後，嘰裏咕嚕說了一大串法語，然後，還舉起小道勒的腿跟他說再見。
不好，要糟！陸用之把所有的細節都考慮到了，沒想到居然這個環節出了問題。
果然，一旁的神父不懷好意的笑了。
“陸先生，我就說我還沒看過被土匪劫了貨還這麽鎮定的商人，果然你們是一夥的。聽不懂法語吧，小瑪索說，謝謝你這一段時間對她的照顧，你是土匪中的好人，她還勸你不要再跟他們混了。”
神父獰笑著拍拍手，一群法國兵從暗處端著槍跑了出來。
陸用之從腰間抽出左輪手槍，一把摟過小麻栗，用槍指著她的頭
“都站在原地別動！小麻栗，你害死我了。”
陸用之帶著小麻栗慢慢的向門口移動。這時大門開了，一群清兵將阿東五花大綁著推了進來，一個管帶銜的軍官叫道“立即放人，不然我開槍了。”
那管帶拿過一支步槍，拉了下槍栓，用槍口頂著阿東的腦袋“我數到三，你不放人他腦袋就開花。一、二……”
“停！我放人。”陸用之手一鬆，放開小麻栗，拿著槍的手舉了起來。
一個法國兵上來取下他的柯爾特左輪手槍，插到自己腰間。
那管帶走了過來，用步槍槍口頂住陸用之的腦袋，問道“槍和子彈都送到哪裏去了，那夥土匪在哪裏藏身？”
“在鳳凰寨。”
“帶我們去。”
那管帶抓起他的臂膀就往外走。
“等等，這人是我們抓的，我們要帶回同登，向長官複命。”
一個法官開口說話，神父臨時充當起翻譯。
“沒有我們，你們他媽的已經被當做人質了。我帶他去圍剿土匪，你們他媽的帶他去安南幹嗎？”
“你們是協助我們抓綁匪，你們得聽從我們指揮。”
“廢話，在大清國的土地上，我們什麽時候需要聽從你們洋鬼子的命令。我關武鳴從前是專門和你們對著幹的。”
關武鳴？這人就是關武鳴，他已經接受招安啦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