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你隻顧著你自己好過
她的聲音悲慟而絕望，正如同她現在的心情。
“不是很好奇，我有著金融數學的學曆，為什麽最後會去設計嗎？因為要活命！因為我不畫圖下一頓飯就沒著落，就沒有錢交學費，就會被學校趕出去！”
“什麽？！”舒家父子不約而同驚駭的看著舒嘉芮。
不可能的，他們給了她很多很多的錢，怎麽……怎麽會到沒錢吃飯的地步？！
“做錯事死不悔改就算了，竟然還學會撒謊了！”舒俊德捂著心髒又猛拍了一下桌子。
舒嘉芮強忍住喉頭的酸澀，竟然笑了起來：“從我六年前在羅馬機場落地的那一刻起，就再也沒有見過哪怕一毛錢的人民幣！不然，我親愛的爸爸，你告訴我，一個人若不是到了絕境，怎麽會被逼到我這個份兒上？”
舒家父子傻了。
給舒嘉芮轉賬生活費這件事一直都是柳書芹自告奮勇的在做，他們雖然也過問，但從未親自動手。
怎麽、怎麽會這樣？
“你們總要讓我給樊莊雅道歉，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憑什麽要向她道歉！”
舒嘉芮的聲音嘶啞又悲哀，“六年前，我剛下飛機就被壞人綁走，九死一生才從裏麵逃出來！
被迫上拳擊場，被迫簽下生死狀，為了能得到那一點點的獎金，我被人打斷五六根肋骨，卻還要早早出院！
因為我沒有錢！如果獎金都用來治病，我就沒有辦法吃飯了！
後來我開始申請學校，從羅馬飛到波士頓，我身無分文，差點一就被人販子拐跑！
不知道吧，那些你們根本就不在意的學曆，是我每天睡不到四個小時拚出來的！我住過貧民窟，撿過垃圾，你們知道貧民窟是什麽樣子嗎？勾心鬥角，偷雞摸狗，那裏有最肮髒的人性！可我在那個地方住了兩年！兩年！
可樊莊雅呢？她被我的父親和哥哥捧在手心裏，她身邊是我曾經的男朋友，她享受著溫暖，享受著幸福，享受著關懷和體貼，她要什麽有什麽，你們告訴我，我要為什麽要向她道歉啊！”
眼眶中的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來，砸在瓷磚上，微小的聲音震得人心肝都在顫。
“當年那場大火，你們都覺得自己很委屈是不是？不過出個門的功夫就失去了妻子、母親，可你們有沒有想過，在那短短的時間裏，有一個小姑娘不但失去了媽媽，她還同時失去了愛她的父親和哥哥！她被你們從家裏趕出去的時候隻有十七歲！十七歲！”
舒俊德癱軟在椅子上，雙眸空洞，滄桑的臉上布滿了斑駁的淚水。
舒嘉喬雙手撐在窗沿，嘴唇咬的死死的，身子止不住的發抖。眼中舒嘉芮的身影已經模糊了，可他依舊固執的瞪大眼睛盯著她看。
“知道我回國後，你們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麽嗎？”舒嘉芮哽咽著嗓子，幾乎說不出話來，傷口一旦被揭開，便是瞞不住的疼。
“是道歉！”
“舒嘉芮，給雅雅道歉！”
“舒嘉芮，給你柳姨道歉！”
“舒嘉芮，給簡總道歉！”
“你們總是這樣，不管出了什麽事，隻要涉及到我的，你們總是會第一時間就選擇相信別人！全世界都是對的，隻有舒嘉芮是錯的！在你們眼裏舒嘉芮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暴徒！就是本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！”
“不是這樣的，嘉芮，不是這樣的……”舒俊德麵露痛苦，不住的搖頭，任憑淚水從眼眶中滑落。
即使妻子是因為小女兒離世的，他也從未曾想過舒嘉芮是不該活下去的人。
舒嘉芮流著淚，轉頭去看舒俊德，目光直直的，帶著重重壓迫，不給人一絲喘息的機會。
“有時候，我真的很好奇，你為什麽對樊莊雅總是那麽寬容？就因為她更會哭，更會扮可憐？就因為我是個硬骨頭？”
“嘉芮你聽爸爸說，樊莊雅的父親樊成禮曾是我的救命恩人，他臨死前將妻女托付給我……我……”
舒嘉芮嘲諷的勾了勾唇角，“所以你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忽視我的心裏感受，爸爸，試問，這麽多年了，你真的一次都沒有感受到，很多時候錯誤根本不在我嗎？”
“不！你一定感受到過！可你選擇性的忽視了！”
“就因為樊伯伯對你有恩，就因為樊莊雅沒了父親，所以你覺得下意識選擇原諒她，選擇向著她！仗著我是你的親女兒，所以覺得傷害我一下也沒關係對不對！”
“可你有沒有想過！我也是人！看著我的父親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偏袒其他人，我也會難過，也會覺得委屈，也會痛的！”
“樊伯伯對你有恩，所以你就要求我們全家人都把柳書芹和樊莊雅供起來，要求我們喜愛她們，要求我們必須待她們好，不能讓她們受一點委屈！
隻因為這樣你心裏才能好受一點是嗎？爸爸，你不覺得這樣很自私嗎？你隻顧著你自己好過！”
說到後麵，舒嘉芮近乎嘶吼，眼淚順著臉頰流進她的嘴裏、心裏。
“我……”舒俊德顫抖著無法言語。
嘉芮說的是，其實有的時候他也感覺到錯不在舒嘉芮，可隻要樊莊雅和柳書芹一哭，他心中對樊成禮的愧疚就會被喚起來，然後將責難都推到自己女兒身上，覺得她總歸是自己的親骨肉。
他以為自己很清楚舒嘉芮才是親生的，可他卻未曾留意道，自己做的每一件事，無不都在表現著對樊莊雅的寵溺與喜愛，以及……
對自己親生女兒的差別待遇。
“嘉芮……嘉芮你聽爸爸說……”舒俊德麵露慌張，站起身想要去拉舒嘉芮的袖子，卻被她冷漠著臉躲開了。
“不用說了，什麽都不用說，”舒嘉芮抬手抹掉臉上的淚水，微微抬高下巴，嘴邊漾著笑，雙眼幹淨剔透的像是剛下過雨的藍天。
“我以為自己學成歸來，有能力有學曆，就可以重新討得爸爸和哥哥的歡心，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，不管是六年前毫無建樹的舒嘉芮，還是今天站在你們麵前，手握兩大國際公司合作案的設計師舒嘉芮，好像一直都是被爸爸和哥哥討厭的那個。”
“換做以前，我一定會信心滿滿的說一定會讓爸爸和哥哥對我刮目相看，可現在我不想那樣做了，您說的對，我是我，舒家是舒家！”
這些年總是反反複複的像個金剛，如今也終於累了、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