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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討論

  眉毛。


  又是眉毛。


  什麽樣的人會要別人的眉毛?為什麽要別人的眉毛?眉毛到底有什麽特殊性?

  湯得遜不緊不慢地離開了,徐明成夫妻卻陷入深深地驚恐當中。


  等情緒稍作緩和之後。


  徐明成夫妻便否定了“把東西放在酒店,逃跑回國,然後通知湯得遜拿回那兩件物品的決定!”


  ——當然,他們夫妻倆是明智的,任何人現在都不會覺得天下還有藏身之處……


  至於報警,對於身處異國他鄉的徐明成夫妻,在目前,尚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的情況下,自然也不會去選擇——他們認為,報警隻會激化矛盾;甚至毫無用處。


  畢竟,陳翼德可以“使喚”湯得遜來對接行程,那他的能量自然不言而喻……


  於是,徐明成夫妻便想到了我,因為他們了解很多我曾經經曆過的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

  他們抱有希望的認為,我也許有解開這些“疑難雜症”的方法;但更多的是,徐明成夫妻已經沒有任何辦法,隻能孤注一擲在我身上……


  我從接到徐明成的電話,到此刻的經過,大家已經知道,我就不做複述了。


  “杜哥,你說這該怎麽辦?”徐明成握著陳丹的手,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奇特的無助,看著我問道。


  “明成,不要著急,畢竟做任何事情,都應該遵循方fa論的三要素‘是什麽、為什麽、怎麽辦,’我們先慢慢分析一下,理清思路或許我們自然就知道答案。”我隻能這樣回答,去試圖讓他們夫妻倆平靜,也試圖想真的通過這樣的方式解開謎團。


  “杜哥,怎麽分析,你說,我們倆配合。”徐明成依然握著陳丹的手,看著我,陳懇的說道。


  ——當然,我知道,這並不是徐明成想把問題的包袱刻意推給我,而是他們確實沒有了任何辦法。


  “我覺得,湯得遜最後給你看的那個短信有一點問題……”我用拇指習慣性地搓了搓食指,然後對著徐明成夫妻說道。


  “有什麽問題?”徐明成瞪大了眼睛,問道。


  “陳翼德不應該說讓你留下眉毛,應該說讓你們留下眉毛……”我說道。


  “什麽意思?”徐明成眼睛瞪的更大了,更加疑惑的問道。


  “因為第三道題不止你一個人回答了,還有越南木材商人——我記得你說過一句‘連越南木材商人都知道是思故鄉’。那麽,留下眉毛的不就應該是你們嗎?”我看著徐明成說道。


  (徐明成當時的原話還有一句“我們三個同時的回答都是思故鄉”——這“三個人”自然也包括陳丹。我刻意沒有說出來,是不想嚇著陳丹陳丹或許還沒意識到)


  我本想通過分析的方式來緩解氣氛,但這句話出口之後,徐明成夫妻變的越發緊張起來……


  徐明成壓低了嗓音,緩緩的叫了一聲:“杜哥……”


  我瞬間意識到,我這樣的論斷,會讓徐明成夫妻倆產生以下幾種感受:一、越南木材商人和陳翼德是同夥,他們夫妻倆的這些經曆都是被越南木材商人和陳翼德編排的;二、越南木材商人已經沒必要去除眉毛,他可能已經死了;三、……


  “我隻是作了一個比喻,可能陳翼德單獨給越南木材商人傳遞了信息。你們彼此不一定必須要在一起……”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,我裝作很嚴肅的說道。(顯然,此時的我並沒有任何依據,能夠做出結論)

  聽到我這樣說,徐明成夫妻適當的緩解了緊張,徐明成瞪大的眼睛也稍微舒展了起來、原本壓低了的嗓音,也開始變的自然了一些。


  (人在危難的時候,更樂意期盼奇跡,更願意接受樂觀的說法——這是人類的共性)

  “嗯,杜哥你說的對,確實有這個可能……”徐明成自我暗示的說道。


  要知道越南木材商人現在什麽情況,目前最有效快捷的方法,就是給他打一個電話問問——徐明成夫妻和越南木材商人談項目,彼此之間必然是有電話的,這樣的廢話,我就不多說了。


  ——可怪就怪在,當徐明成撥打電話,越南木材商人竟然關機了……


  我必須不能讓徐明成夫妻更加緊張,眾所周知,人一旦過於緊張,生理機能和思維判斷必然大幅下降。於是我便找了個說法,說“越南木材商人隻是恰巧關機而已,不急,咱們先聊,一會說不定就開機了”——當然,我到現在還沒有說出去,我想象出的,越南木材商人目前處境的第三種可能……


  “那杜哥,還有哪些地方,你覺得有問題?”沒等我和徐明成說完,陳丹便搶著問道,她似乎擔心過多的停頓,會讓他們夫妻倆再陷入憂慮當中,她似乎怕失去片刻的寧靜,甚至她要努力維護我勾勒出的場景。


  “也不能說是哪有問題。我們就順著發生過的話題先隨便聊聊,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……”我這樣說,是想讓氣氛進一步緩和,最好能像日常聊天一樣。


  “好,那我們就隨便聊聊……”徐明成說道。


  “那……杜哥,先隨便聊什麽呢?”陳丹看著我,認真的問道。


  “比如,我們先聊聊莊子、韓非子、李白。”我挺了挺身子說道。


  “莊子?韓非子、李白?”徐明成夫妻異口同聲問道。


  “是啊,這三個人不就是你們當初那三個問題裏的人嗎?”


  “對啊,是問題裏的人。可我們聊什麽呢?聊誰更現實主義?誰更浪漫主義?還是聊他們的文學成就?總不會去聊到底是不是‘思故鄉’吧,這個答案恐怕隻有陳翼德能編出來、恐怕湯得遜都導演不出來……”


  此刻的徐明成已經在潛意識裏認為,如果“思故鄉”還有第二種答案,必定是陳翼德瞎編的;陳翼德所做的這一切,就是為了給他一種傷害。


  “誰現實主義、誰浪漫主義,仁者見仁智者見智。你不是還提出來了那麽有趣的見解嘛”我笑著說道。


  “杜哥,都什麽時候了,就別笑了。”陳丹瞥了我一眼,說道。


  “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,就交給仁者智者吧。”我掏出一根煙,“我們就聊聊,為什麽要把這三個人放在一起來提問?為什麽第一個是莊子、第二個是韓非子、第三個是李白呢?”


  “哦?……對啊!杜哥!為什麽要把這三個人放在一起來提問呢?為什麽第一個是莊子、第二個是韓非子、第三個是李白呢?”徐明成若有所思地重複著我的話。


  從漢語的角度講,三個詞語之間的關係,有以下幾種可能性:數量上的遞增或遞減關係;同義詞之間的並列;兩兩互為反義詞等等。”我緩緩的說道,我打算先擺出思考方向。


  ——之所以先從漢語的角度出發,是因為我覺得,真正的文學之間的交流是包容的,即使錯了,也無傷大雅;雖然經常唇槍舌劍、口誅筆伐,但終歸隻限於紙上,還屬於“人民內部矛盾”的範疇,沒有敵意。


  “莊子、韓非子、李白這三個人,目前最顯而易見的,就是時間上的遞增,莊子早於韓非子,唐朝的李白自然晚於這二人。”我點了一根煙,“那麽,他們之間有怎樣的同義關係呢?莊子是道家;韓非子是法家;李白是詩人、還是俠客?”


  “是啊……道家,法家,詩人、俠客……好像不能成為同義詞吧。總不能說他們同是人吧……”徐明成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,他很認真的說道。


  “杜哥。道家一定就隻能從頭到尾是道家?法家就一定隻能從頭到尾是法家?詩人從頭到尾必須是詩人、俠客必須從頭到尾隻能是俠客嗎?”一旁的陳丹忽然插起了話,她繼續說道:“比如我,上大學的時候,先學的財會,後來我喜歡上了電子商務,我就換專業到了電子商務……”


  陳丹這個插話,提醒了我和徐明成。


  對於曆史,我和李成均都是熱愛的,這也是我們之所以能成為這麽多年好朋友一個很大的原因。


  之前的緊張氣氛,讓我把過多的注意力用到了撫慰徐明成夫妻情緒上。


  注意力的不集中,讓我們差點忽略了一些基本事實。


  徐明成看了我一眼,我知道他已經想到了一些問題,我示意讓他說。


  “韓非子最早學的是道家,後來又師從荀子學過儒家;李白的詩裏,經常會透露出道家思想,甚至直接引用莊子的話,比如李白那句‘十步殺一人,千裏不留行’就來源於《莊子·雜篇·說劍》……”徐明成說道。


  “臣之劍,十步一人,千裏不留行!”我接著徐明成的話說了出來。


  這個典故,講的是莊子勸說趙惠文王。


  莊子先對趙惠文王說自己的劍術“十步一人,千裏不留行”;當趙惠文王選出幾名劍術高超的劍客與之比試的時候,莊子巧妙的通過天子之劍、諸侯之劍、百姓之劍的比喻,說服了趙惠文王不再癡迷劍術

  這個典故聽起來很有意思,裏邊所用的文字,也成了千古名句,被後代人無數引用。


  但可惜,這個典故難免有些悲劇,也有點黑色幽默——趙惠文王的劍客之後都自盡了。


  類似的事情,總會讓人覺得,莊子隻要出世,就是不計後果……


  這樣的感覺,不止我,徐明成可能比我更有同感,畢竟他之前已經說過“莊子是個現實主義者”


  “所以,莊子、韓非子、李白都是道家!”徐明成說道。


  徐明成沒有在這段話裏加上“可能”兩個字,以我多年對他的了解,我明白,那是因為——他覺得已經找到了、他認為的不可能不是的理由。


  “李白,字太白,號青蓮居士,又號謫仙人。


  “居士一詞最早見於《禮記》玉藻篇‘居士錦帶’一語,那是指的為道為藝的處士。”


  “於韓非子一書中,亦謂有任矞、華仕等居士,皆指頗有道藝而不求仕宦之處士。”


  “因此,說李白為道家也可。”


  徐明成繼續說道:“至於李白和道家之間具體的故事,不用我多說,我想杜哥你自然是知道。”


  徐明成這段話,顯然是抬舉我,對於李白的事情,此刻、他恐怕知道的比我還多,但他說李白跟道家的這些故事,我確實也略知一二


  (我說自己略知一二,並不是我謙虛,而是我確實隻知道一二)

  我未出聲,隻是示意他繼續講下去。


  “有詩為證!”


  “其《上安州裴長史書》一文雲:五歲誦六甲,十歲觀百家。”


  “所謂‘六甲’當為道教術數一類的書籍。”


  “他在《鳳笙篇》詩中說:仙人十五愛吹笙,學得昆丘彩鳳鳴。”


  “其《感興八首》也說:十五遊神仙,仙遊未曾歇。吹笙吟鬆風,泛瑟窺海月。西山玉童子,使我煉金骨。欲逐黃鶴飛,相呼向蓬闕。”


  “‘煉金骨’,就是煉丹。由此看來,李白十五歲就有了較深的道教信仰。”


  我輕輕揚了揚手,繼續不作聲。


  “李白二十歲時寫道:天上白玉京,十二樓五城,仙人扶我頂,結發受長生。”


  “他受的‘長生’,是指道教的‘長生籙’,隻有虔誠的入道者方可獲得。”


  “唐開元十三年,在江陵與茅山宗傳人、年近八十的高道司馬承禎不期而遇。”


  “司馬承稱讚李白‘有仙風道骨,可與神遊八極之表。‘’


  “李白當即寫就《大鵬遇稀有鳥賦》一詩,以‘大鵬’自比,以‘稀有鳥’比司馬承禎,抒發自己大鵬展翅的宏大誌向。”


  “數日後,司馬承禎與李白辭別,去往天台山。至此,他二人再也未能相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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