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1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
禦書房內，自盧滿年後回了江北封地還是第一次給陳元灃送密函過來。
饒是如此，這密函還是想盡辦法，費盡心機，最後貼在一幅字畫的背麵輾轉送到陳元灃的手上。
澄紙薄透，夾在書畫的內頁之中，小心剖開揭下，最後用礬水浸泡才慢慢顯出字來。
一國之君看後，將其遞給小餃子：“你去，將這紙張好好留存，這可是陸康的罪證。”
“是！”
小餃子將澄紙細細貼在一張新絹之上，再將其收於暗格之中，剛忙活完，外頭魏爽便進來通報道：“皇上，大理寺陳大人求見。”
大理寺卿陳維是美人陳雲歌的父親，本也是江北人氏，外祖一家和江北王陸家還沾親帶故，當年陸康除去文太傅一黨，便大肆從家鄉提拔人才入京壯大自己的朋黨之力。
陳維才入京時不過就是個主簿，因才思敏銳又會察言觀色而得陸康賞識，十年間他連升三級，很快便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。
有他在大理寺坐鎮，陸氏一黨更是無所畏懼，但凡觸及大辰律法，通常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，從而不了了之。
“微臣陳維，參見皇上。”
“愛卿不必多禮。”
陳元灃道：“叫愛卿過來，是朕有一案有惑，還要請愛卿解惑才是。”
“微臣不敢，但凡皇上有所問，微臣，必有所答。”
陳元灃又起身道：“這幾日，朕的後宮出了一樁糊塗案，貴妃陸氏一片好心，親自下廚製作糕點，並分與後宮眾人。想來是她手藝不精，又多有笨拙之處，許多人吃了她做的糕點腹痛難忍，臥床不起。德妃說她故意在糕點裏放了不該放的東西，要謀害她們。太後說，貴妃不是故意的，並願拿出銀子，撫恤後宮眾人，但後宮眾人並不買賬，還是要讓朕嚴懲貴妃。”
他一邊說著，一邊已經負手行至陳維身邊，凝眸看著他道：“大人是知道的，若是別人，朕說不定就順應民意了，可朕向來寵愛貴妃， 一時間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”
陳維不慌不亂，穩穩笑道：“皇上，這清官難斷家務事，微臣恐怕實話實說會惹陛下不快。”
“哎？愛卿這話就不對了，你我雖是君臣，但有著陳美人這層關係，便以長輩自居為朕答疑，朕也不會說什麽的。”
“有陛下這話，那微臣就鬥膽說一下自己的見解。”陳維想了想道：“雖說貴妃娘娘做的糕點讓人吃壞了肚子，且不是故意的，但依我大辰律法，也該獲罪，就好像豎在路邊的旗杆子倒了，雖不是故意把人砸死的，但那旗杆的主人也一樣需要賠償，這道理淺顯明了，不知陛下明白與否。”
陳元灃恍然大悟：“說起旗杆，朕想起京城東市有個案子，好像就是旗杆致死，為何那旗杆的主人沒有獲罪？”
“皇上，非是旗杆的主人沒有獲罪，而是還沒到他伏法的時候。”
陳維說著便微微眯了小眼睛，笑嗬嗬的看向這一國之君，眼底透著幾分精明。
陸初容到禦書房來的時候正看到魏爽在圍著漢白玉的石階轉圈，上上下下忙忙碌碌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短短的石階上迷了路。
妙思正撐著一把碩大的油紙傘，比之普通紙傘還要大上一圈，能嚴嚴實實的將陸初容遮在陰涼之中，甚至自己也能蹭上一蹭。
“魏爽！”妙思出口喚人。
魏爽嚇了一跳，抬頭看到她們快步迎了上來：“娘娘？妙思姑娘？”
“你幹什麽呢？”妙思道：“不好好當差，在台階上蹦來蹦去的？”
魏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，太陽將他黝黑的臉堂曬出一層汗珠：“皇上在跟人說話，我心裏有點擔心，著急……”
“當差就要平心靜氣的當差，還是你告訴我的，怎麽放在自己身上就著急上火了？萬一叫皇上看到了，砍你的頭！”
“是，我不該急的，你說的對，我以後會注意！這大熱天的，娘娘怎麽過來了？”
“啊？”陸初容原本在一臉震驚的聽二人對話，驟然被他叫了一聲，趕忙正色道：“本宮，本宮怕皇上餓，給皇上帶了吃的來！”
後頭隨來的小宮女手上果然提了兩個食盒，看樣子應該是她親手做的。
“皇上一定很高興，隻是皇上眼下正在和陳大人說話，可能要叫娘娘去偏殿等候了，不過娘娘放心，偏殿擺著冰缸，很是涼爽。”
“好，”陸初容登上石階跟他往偏殿去：“對了，別告訴皇上我來了，讓他先忙正事。”
“是，微臣記得。”
後宮人人都說貴妃娘娘手藝欠佳讓人難以下咽，但他卻不這麽認為，前幾日妙思拿了貴妃親手做的肉糜餅和炙肉串給他品嚐，味道雖不如那些個名廚國手，但滋味也是不錯的，說難以下咽就太誇張了。
妙思雖然一遍遍向他強調，貴妃的手藝以前真不好！
魏爽卻搖頭表示：你們對一個王府庶女要求未免也太高了。
妙思依舊不肯放棄：真的，那時候誰吃誰吐！
魏爽卻道：才貌雙絕的人總是容易引人嫉妒啊！
妙思最後決定不再強行說服他了，並開始翻找因製作失敗被扔進泔水桶的糕點，高低要讓魏爽嚐嚐再說話。
當然，那時候如果他還活著的話。
小餃子送陳維從禦書房出來， 魏爽三兩步迎上前去：“陳大人。”
陳維嗬嗬笑道：“魏統領。”
魏爽又道：“觀陳大人紅光滿麵，想是跟陛下相談甚歡，所獲豐碩？”
“魏統領啊，你我，不都是一類人嗎？你懂我！哈哈哈！”
魏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，陳維早就已經叛了陸家，改投陳元灃麾下。
“我不過就是個糊口養家的俗人，哪能和陳大人相提並論。”
陳維笑道：“都是為人臣子，都是忠於皇上，忠於大辰，怎就不同？隻要君子行事，光明磊落，坦坦蕩蕩，不負聖意，不負初心，來去之間自然也就無所畏懼，紅光滿麵！哈哈哈！”
他大笑兩聲負手而去，氣度從容，瀟灑自如，真有種名仕風采，一時讓魏爽和小餃子都有點看呆了。
“這就是陳美人的父親？”陸初容道：“這麽看來，陳美人應該像她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