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4章 彼岸花
墨景熙無動於衷地瞥了一眼，揮揮手命丫鬟收起，似乎已經失去耐心。
楚晴嵐卻美眸繾綣，深情無限，毫無所懼的迎向王爺冷淡的視線。
“這幾日，嵐兒閉門思過，思量起前塵往事，悔不當初。”
她環視著偌大的廳堂，坦然受了眾人仇視的目光。
“各位妹妹，過去種種，都是嵐兒的錯，王爺惱我，妳們恨我，都是理所當然……”
楚晴嵐緩緩卷起衣袖，解開纏縛在手腕上的錦緞，皓白手腕上赫然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傷。
那不是普通的傷口，不僅血肉模糊，還隱約有潰爛的跡象，愛美如楚晴嵐，怎可能容許身上出現這樣的傷？
墨景熙攏在袖中的手捏起拳頭，一時之間亂了心緒，茫然注視著楚晴嵐絕美的容顏，不知該作何回應。
然而楚晴嵐並不要他回應。
她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，臉上再無一點哀傷，反而露出淺淺的笑意。
“為了贖罪，嵐兒剪青絲、每日取血織就那幅墨梅圖，不求諸位原諒，隻盼能減輕滿身罪孽……”
“妳瘋了！”墨景熙駭然怒吼，“來人，傳府醫！”
“多謝王爺，妾身不疼。”楚晴嵐阻止了司棋的腳步，複將錦緞小心纏回手腕，小心遮掩起那道醜陋的傷口。
她似乎鬆了口氣，盈盈一笑，又道，“第三件賀禮，也是最後一件，除了要獻給王爺，也是給萱兒的一點心意。”
楚晴萱強自壓抑眸中的恐懼，不知為什麽，今日的楚晴嵐像是魔怔了，又像此生從沒這麽清醒過，這樣的姐姐太陌生、太令人懼怕。
“姐姐，妳手上的傷要緊，就別管什麽賀禮了。”楚晴萱的聲音微微顫抖，無助地望向墨景熙尋求一點安慰。
墨景熙已然站起身，厲聲喝叱道，“莫要胡鬧，想想妳身後的楚家，本王不追究此前的過錯，已是極大的恩惠，妳還有什麽好不知足的？”
楚晴嵐緩緩撫著心口，無奈地搖頭，“王爺誤會嵐兒了，今日還能以側妃的身份，為王爺賀壽，嵐兒已經別無所求。”
美眸定定的凝視了墨景熙半晌，才緩緩移轉到楚晴萱身上。
柔聲道，“萱兒，妳我自小一起長大，我喜歡什麽，妳就喜歡什麽，如今我的夫婿，也是妳的夫婿，想來這也是注定好的緣分。”
楚晴萱心中一喀登，強顏歡笑道，“姐姐，妳胡說什麽呢？莫不是太過勞累，以致於胡言亂語？”
楚晴嵐被打斷也沒惱，淺笑得更溫柔，“妳別多心，妳喜歡王爺那麽多年，不惜偷偷溜出秋月宴，破壞了王爺的計劃，還能得償所願，姐姐是真為妳開心啊。”
她衣袖輕擺，行至窗邊，推開了蓮紋瓣雕花窗，遠遠眺望著王府的角落。
那是水月軒的方向，墨景熙不準任何人踏足的禁地。
“我曾經很恨那個女人，奪去我的一切，甚至連離開了王府，都占據著王爺的心，沒有人能取代她的地位……”
楚晴嵐轉頭望向楚晴萱，眸光有一絲悲憐，語氣也越發柔和。
猶如鬼魅的呢喃。
“萱兒，不管妳怎麽做，妳終究不是她，不如開心快活地做自己吧，這是姐姐能給妳最後的忠告了。既然決定守著王爺，便不要去想他此刻懷裏抱的是誰，心裏想的是誰.……”
楚晴萱慌張地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。
“姐姐，妳當真瘋了？這般瘋言瘋語，莫不是魔怔了？”
“瘋了？”楚晴嵐挑眉，臉上表情好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，淺笑著搖頭。
“罷了，很多事都要自己走上一遭，才知道苦果，如今，我的苦到頭了，妳且行且珍重，莫要重蹈我的覆轍，好好孝順爹娘，做一顆乖巧的棋子吧。”
墨景熙如大夢初醒，緩緩步下台階，甚至沒有多看楚晴萱一眼。
很多事，不必楚晴嵐揭破，他也心如明鏡。
但他不說，楚晴嵐竟然也看得一清二楚，那麽他借由寵愛楚晴萱，故意折磨她的心思，豈不都是白費了？
“嵐兒，妳就是太聰明了，聰明反被聰明誤，如今後悔又有何用？”他微眯著眼，語氣沒有半分溫度。
楚晴嵐笑望著她的熙哥哥，美眸盈滿柔情萬千，“王爺，我做了那麽多錯事，萬死難辭其咎，但我幾時說過我後悔了？”
她笑著，淚水卻潸然而落。
恍惚之間，墨景熙好似見到那個在皇後宴席上與他吟詩對詞的美好女子。
那時，他是真心歡喜她的.……
“熙哥哥，我做了那麽多，都是因為愛你，為了得到你的愛，就是負盡天下人，我也無怨無悔。但你的心，終究不是我一個人的.……”
楚晴嵐拭去淚水，盈盈一拜，絕豔的紅唇說出了最決絕的道別。
“嵐兒不敢求王爺原諒，謹此祝賀王爺福康安泰，來日做一個至善天下的有道明君，此為嵐兒贈與王爺的第三樣生辰禮，就此永別。”
從此，她會走出墨景熙的生命，以此身，殉此情，將肉身還諸天地，祝願愛人得償所願。
楚晴嵐用力推開半掩的雕花窗，奮力踩著窗邊的梨花木椅，踏上窗欞。
長風挾帶起雪花呼嘯而入，卷起她斑斕奪目的衣裙，美如即將乘風歸去的飛仙。
廳堂內，女人們失聲驚呼此起彼落，墨景熙更是目眥欲裂，快步上前怒吼道，“嵐兒，快下來！”
就在他脫口喊出嵐兒的那一刻，楚晴嵐臉上綻放出最美的笑靨，幸福純然一如初見。
深深地望了摯愛的男人最後一眼，轉身毫不留戀的一躍而下！
那一刻，她唱起了那首曲兒，“若是前生未有緣，待重結、來生願……”
“嵐兒！”墨景熙用盡最快的速度撲到窗邊，伸手想拉住她，阻止這一切，卻連她的衣角都來不及握住。
司棋和懷遠驚駭至極，連忙攔著墨景熙，“王爺當心！”
侍衛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呆了，懷遠轉頭吼道，“快！快去救人哪！”
但墜落不過是一瞬間的事，墨景熙喘著粗氣，從高樓望向雪地，火把明滅映照之間，她最後的身影，宛如荒原上一朵血色的彼岸花，妖冶美麗。
彼岸花是忘情之花，可楚晴嵐的舉動，分明是要愛人永生永世的記得她.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