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章 埋骨之地
為免夜長夢多，青洛高高地舉起右手成刃，滿眼決絕的劈了下來。
這次慕榕沒有閃躲，緩緩閉上眼睛，放任自己陷入一片黑暗。
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，她喃喃低語，“雲霄，你一定要活著來見我.……”
青洛渾身一震，伸手將她軟倒的身子護在懷裏，一句密語傳音，滿眼堅決，“主子，我這就帶姑娘走，她讓你一定要活著去見她！”
一定要活著！
在暗衛的掩護下，青洛很快的就殺出重圍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。
雲霄狠狠鬆了一口氣，以青洛的輕功，就算帶著一個人，放眼天聖國也無人能及。
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，黑眸湧上嗜血殺意，如同死神般冷酷。
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。
雲霄倏地身形騰挪，翩若驚鴻，手中長劍嗡鳴作響，以渾厚的劍氣逼退了鬼麵人的長刀，隨即揉身直上，攻勢有如雷轟電掣，一劍刺穿了鬼麵人的右胸。
好似方才的纏鬥，不過是要製造機會讓那女人安然離去。
隨著長劍拔出，鬼麵人胸口也血如泉湧，傷勢雖不致命，但硬要相抗的話絕無勝算。
他暴喝一聲，長刀虛晃了一招，隻逼退了雲霄半步，便在箭矢的掩護下縱身後躍，怒道，“給我殺了他！”
峭壁上的弓弩手似乎重整旗鼓，如暴雨般的箭矢再度呼嘯而來，雲霄黑眸微眯，低沉的嗓音讓人聞之心神震顫，“眾人聽令，全數撤退。”
隨即反身躍向河穀，引開了箭矢的攻擊。
雲霄衣袂翻飛，黑發無風自動，宛如天神般威風凜凜，深邃眸底星芒閃爍。
早在他進入河穀，發現中了埋伏以後，這便是他預料中的最後一擊。
那女人的攪局，反倒是提前結束了戰局。
雲霄勾唇一笑，他當然會活著去見她。
刹那間，他身上氣勢再度爆發，長劍如虹貫日，澎湃雄渾的內力直透劍尖，一道又一道驚天劍氣劈向了峭壁！
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？
“主子！”赤炎和玄蒼大驚失色，具是紅了眼眶，奮不顧身的往雲霄撲了過去。
鬼麵人臉色巨變，“瘋子.……”他喃喃的說道，滿眼恨意，忍著右胸的劇痛，毅然掉頭離去。
留得青山在，改日必報這一劍之仇！
雲霄瘋狂的攻擊毫不間斷，如天崩地裂般威力驚人，藏在峭壁中間的弓弩手自是不能幸免於難，被滾滾落下的山石砸了個血肉橫飛。
但如此淩厲的攻勢消耗驚人，雲霄每劈出一劍，臉色就更蒼白幾分，但殺氣卻越發淩厲，大有屠盡天下的氣勢。
餘下的弓弩兵早已沒了作戰的勇氣，被這活閻王嚇得瑟瑟發抖，再這樣下去，恐怕全員都會被活埋在山壁之間.……
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，“快逃啊！”恐懼感有如骨牌效應不斷蔓延開來。
原本威風八麵的黑甲兵丟盔卸甲擠成一團，爭相恐後的撤離。反應稍慢的士兵，還來不及起身，就被同伴一次次踩在腳下，慘叫聲此起彼落。
轟隆一聲，山壁崩塌了，那些痛苦欲絕的哀號轉瞬間安靜無聲。
這片河穀成為他們最終的埋骨之地，暗夜惡鬥也終於劃下了句點。
月光皎潔依舊，漫天塵土飛揚之下，滿目瘡痍，穀底亂石間布滿密密麻麻的鐵箭。
其中一支鐵箭，正中雲霄的胸口。
玄蒼拄著長劍，單膝跪在地上，怔愣得說不出話。
雲霄卻恍然未覺，撐著赤炎的臂膀，凝望著鬼麵人離去的方向，鮮血順著蒼白的薄唇流下，勾起了一抹冷豔的笑。
“我也還你一箭了，很……公平……”他喃喃說道，彷佛剛才發生的一切，不過是他與鬼麵人之間的一場遊戲。
清冷的黑眸緩緩闔上，玄色衣裳掩蓋不住如曼陀羅花般暈染開來的血跡，有如妖豔的花朵在黑夜綻放……
他不會食言，他一定會活著。
——
漫長的黑夜過後，清晨柔和的曙光從京城東邊的山丘頂端緩緩升起，大多數人又開始了平凡無奇、循環往複的一天。
沒有人知曉，昨晚在離京城幾十裏的山間，上演了一場慘絕人寰的血腥殺戮。
無人聞問的水月軒，依舊一片靜謐，院子裏的青菜探出了嫩芽，菜葉上凝出了渾圓的露珠，在晨風的吹拂下搖搖欲滴。
仔細凝神細看的話，隱約可見青石板地上殘留了一行血跡。
惦記著小姐前一天貪睡沒用晚膳，朱兒一早便起來，先去大廚房取了清淡的白粥小菜，這才打了熱水準備讓小姐洗漱。
一進門，眼前的一切讓朱兒嚇得目眥欲裂，手上的同盆哐啷一聲盡數翻倒在地。
“小姐！這是怎麽了？醒醒呀小姐……”
朱兒的尖叫聲沒能喚醒慕榕，她正深深困在夢魘裏無法自拔。
夢裏，她跟青洛殺了幾個巡邏兵，那些逃走的士兵被同伴的鐵箭無情貫穿了胸口，鮮血染紅了營地。
突然間，那倒臥在血泊之中的人，竟成了一身黑衣玄裳的雲霄！
他英俊的麵容如冰雪般蒼白無瑕，一動也不動，胸膛插著一支直沒至羽的鐵箭……
“不要！雲霄！你不要死！”慕榕痛徹心扉的哭喊出聲，卻好像沒人聽得見她的呼救。
不知為何，雲霄的臉孔竟又逐漸模糊，轉眼間她已經置身在無邊無際的沙漠。
天地間一片荒垠，滾滾黃沙彷佛沒有盡頭。
眼前有一架燒得焦黑的直升機，殘骸還在冒著白煙，她知道這就是當年父母意外失事的現場。
人間煉獄，莫過於此。
“爸！媽！”慕榕撲了過去，傷心欲絕的呼喊，跪在地上不斷撥開沙土，雙手都冒血了還不肯停止。
不要離開她！上天別對她這麽殘忍！她好想見爸媽一麵，好想記得他們的模樣，好想好想.……
像是在嘲笑她的卑微渴求，漫天滾滾黃沙無情的襲卷而來，淹沒了她渺小的身影，心口的劇痛讓她幾近窒息……
惡夢一次又一次的重演，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慕榕倏地睜開眼睛，痛喊道，“不要！”
她大口大口的喘氣，冷汗浸濕了中衣，舉目四望，熟悉的景象將她從夢魘中拉回現實。
水月軒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