哭倒長城
慕榕定定的注視著夢佳,那溫柔婉約的可人兒模樣,竟讓她無意間想起逝去的楚晴嵐。
凡是愛得深,便註定是受傷的那一個,一念及此,慕榕心中的創口又撕裂了幾分,她努力忽略那種錐心的痛苦,淡漠客套地說道,「談不上得罪,倒是在下唐突,無意間聽了姑娘的牆角,請勿見怪。」
夢佳小臉一紅,抿嘴笑道,「倒是讓王公子見笑了。」明媚的眸光又望向緊閉的房門,小女兒嬌羞模樣,是男人都扛不住。
慕榕努力壓抑住唇邊的嘲弄,隨意一拱手就想走,白辰那殺千刀的不會看人臉色的混蛋,趕緊表情凝重的迎上來,低聲道,「王公子請留步,在下還有要事相商,裡邊請。」
慕榕死死的瞪著他,裝!再接著裝!
別以為裝作一副家裡死人的表情,她就會受騙上當,主動進屋裡去給墨雲霄講和。
她這人很簡單,一但傷了她,不管是人還是心,便死都不原諒。殷鑒不遠,看看墨景熙的下場就知道姑娘不好惹!
白辰神情肅穆的一揖到底,語帶懇求,「公子,當是白辰求您了。」
慕榕一怔,除了墨雲霄墜崖,她倒真沒看過白辰如此嚴肅,一陣難言的恐慌襲上心頭,還來不及深思,身體便有了自己的意識,一步步隨著白辰進了屋。
朱兒很乖覺的守在門外,沒有跟進去湊熱鬧,順道用她的火眼金睛好好監視外頭這個還滿臉艷羨不肯離去的女人。
開什麼玩笑,她家姑爺的桃花是能隨便開的嗎?分分鐘就被暴力掐斷!
慕榕雖進了屋,但也只走到小廳,便不肯再踏進半步。
「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。」她淡漠地說道,無意間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藥味,心裡不禁一喀噔,恐懼感迅速蔓延開來,幾乎能猜出白辰還未說出口的話語。
果不其然,白辰眉心深鎖,憂慮道,「王妃,事到如今屬下也不敢再有所隱瞞,主子他……墜崖時傷得很重,前幾日強撐著前去救您,動用了內力,氣血攻心導致內傷加劇,筋脈受損,險些走火入魔。」
他微微一頓,似乎有些哽咽,滿臉愁容。
慕榕臉色蒼白如紙,下意識的搖頭喃喃自語,「不,不會的……你騙我!哪個傷重到快死掉的男人能去逛青樓?你騙小孩兒呢?」
當她傻嗎?這一切一定是白辰誆她的,她才沒笨到相信這番鬼話連篇!
白辰又幽幽一嘆,低頭道,「天底下誰都能誤解主子,但王妃您……哎,總之主子就在裡頭睡著,您還是去看看他吧。」
他不再多言,自動自發的退到門外,和朱兒並肩望向難得蔚藍的天空。
該做的、能做的,他們都做了,只盼王爺王妃能早日解開誤會,不然得有多令人傷心哪!
慕榕努力平復呼吸,天人交戰了半晌才遲疑地挪動腳步,往裡間走去。
男人安靜躺卧在床上的身影一映入眼帘,她就難以克制的淚眼婆娑,難道白辰沒有騙她?墨雲霄果真傷得很重?怎麼會?
帷帳半掩,光影交織在男人俊美的容顏,他呼吸勻稱綿長,看起來睡得很熟,如畫般的景色卻讓慕榕為之心碎。
她小心翼翼的坐在床邊,以往警覺性超高的男人卻沒有醒來,這不像他,一點都不像他.……
慕榕親眼見識過墨雲霄有多能忍痛,就連胸口中了鐵弩箭,昏迷了整整三天,流血不止,他都能若無其事的闖進府牢劫走她,眉頭也不帶皺一個。
如今他就這麼虛弱蒼白的躺在這兒,而她卻忙著自哀自憐,怨他一走了之,恨他負心薄倖,怪他將她一個人拋下……
白辰說得沒錯,慕榕心裡比誰都清楚,墨雲霄會這麼做,肯定是有難言的苦衷,連親近如她都不能說,他一個人扛著巨大的壓力,該有多麼痛苦呀?
慕榕怔怔地望著墨雲霄,她好久、好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看著他了。
深邃的五官刀刻斧鑿,跌宕起伏如壯闊的山河,英俊的容顏深深鐫鑄在她心裡,幾乎與靈魂融為一體。
她沒法否認,這男人,比她自個兒的性命更重要。
最是無語凝噎,慕榕啞聲喚道,「霄…」那不知所措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陌生。
這些日子以來,所有壓抑在心裡的擔憂、恐懼和思念像決堤的河水奔流不止,一股腦兒傾瀉而出。
慕榕顫抖著手,輕輕撫摸他稜角分明的臉龐,感受他每一寸消瘦的線條,再也忍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心如刀割,淚水如斷線的珍珠成串兒墜落。
「霄.…..我好想你,真的好想好想.…..」
「我一直在等你,一直等一直等,可你卻沒有回來。我想過的,若是你真有什麼萬一,我便二話不說隨你而去,你別拋下我好不好?到哪裡都帶著我好不好?」
「只要你好起來,我就再也不生你的氣了,也絕對不會離開你,好不好?」
「霄.…..求求你,別離開我….……」
慕榕斷斷續續地訴說,伴隨著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,趴在墨雲霄胸前哭得抽抽噎噎,洶湧泛濫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,也刺痛了他堅硬如鐵的心。
墨雲霄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睛,注視著趴在懷裡暴風式哭泣的小女人,深邃的眸中滿是心疼與震驚。
他可從不知道平時堅強果敢的小妻子,也有哭倒長城的本事……
墨雲霄伸手輕拍她的背脊,「乖,不哭了。」低沉的嗓音也帶著痛楚的嘶啞,難言的不舍溢於言表。
慕榕一怔,猛然抬起頭來,朦朧的淚眼撞進他幽邃的眸光,那兒全是深情與寵溺,一如往常,彷彿盤古開天以來,他便是為她而存在,從未有一絲動搖。
「你醒了?」她傻氣的抹去淚水,似乎不敢置信,小心翼翼的問道,「你真的醒了?」
墨雲霄被她呆萌的模樣逗笑了,眼眸中的笑意燦如繁星,低聲安撫道,「嗯,真的醒了。」
他原本就只是被永安方丈封住穴道,強迫安心靜養,沒想到半夢半醒之間,竟聽見小女人在身邊哭得傷心欲絕,一時激動,體內真氣遊走,連前幾日窒礙難行的經脈都衝破了桎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