趕回京城

  白茫茫的天地間,風雪中的趕路人,正低伏在馬背上,咬牙苦撐過如冰刀般迎面襲來的寒意。

  飽經霜雪的滋味,實在太特么苦不堪言,不僅慕榕快被凍成冰雕,座下的馬兒也躁動不安,不斷打著響鼻,甩著頭,似乎快任性罷工了。

  赤炎巍峨的身影不動如山,始終不即不離地跟在慕榕側邊,見她凍得縮在馬背上,好像下一秒就會摔個底朝天,兩道濃眉立刻擰成一個死結。

  王妃為了早日趕到丹梁山,也不知哪來的意志力,硬是熬過風雪嚴寒的煎熬,天沒亮就起身趕路,就算夜裡只能歇息在破廟木屋,也絕不喊苦。

  再這樣下去,恐怕還沒到丹梁山,她的身子已經吃不消了。

  赤炎高高舉起馬鞭,在頭頂上轉了三圈,指向霧茫茫的遠方一處隱約搖曳的燈火。

  如果他的方向感沒有錯,那是方圓百里唯一的客棧,若是今晚不在此宿暫歇,就得在冰天雪地里露宿荒野了。

  慕榕沒有堅持要繼續趕路,她知道自己體力已經到了極限,要是一昧的逞強,到最後只會拖累大家,夫君沒找著,自己先去黃泉路上領便當。

  四人到了客棧,店小二縮著脖子來應門,帶著玄蒼到後門的馬廄安置馬匹。

  慕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,赤炎只好攙扶著她的胳膊,以極度詭異彆扭的姿勢慢慢走進門。

  白辰低調而不失大方的塞了一錠碎銀給掌柜,開口就要三間相連的上房。

  掌柜見了銀子,不禁雙眼放光,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,伸手就要去接。

  但想起客棧今晚早被人大手筆包下了所有上房,只能惋惜地說道,「客倌,這上房已經沒有了,人字型大小房倒還有三間,您要不.……湊合湊合著吧?」

  白辰藏在面罩后的臉色一沉,老大不樂意,「我說掌柜的,你這客棧看著也沒啥人,怎麼就一間上房都沒有了?唬弄我的吧?」

  掌柜滿臉悲催,連聲嘆道,「哎哎哎,客倌您這麼說就不對了,要是真有上房,我這賺銀子都來不及了,怎麼會把財神爺往外推呢?」

  他瞅了瞅四周,神秘兮兮地湊過來,小聲道,「實不相瞞,今晚是有一位貴客要走了所有上房,您老將就點,屈居一晚上唄。」

  慕榕冷得雙腿都快失去知覺,顫巍巍地抬手拉了白辰一把,微微點頭,示意他別再做無謂的鬥爭。

  反正就一晚上,天沒亮又要趕路,住天字型大小上房或人字型大小房又有何區別?

  白辰冷哼了聲,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,「那行吧,把房間給我開了,送上熱水跟店裡最好的酒菜,要快!」

  掌柜收了銀子,歡天喜地的按照白辰的吩咐準備熱水跟食物,赤炎一言不發地將行動遲緩的慕榕拎進房間。

  習慣使然,儘管人字型大小房就那麼丁點大,他還是仔細檢查了一番,連房頂瓦片都沒放過,安全工作做得非常到位。

  慕榕捧著店小二送上的熱茶,坐在又冷又硬的椅子上,看著赤炎的動作直想笑。

  他完美演繹出那種特勤幹員想要進行地毯式搜索,奈何房間太簡陋,毫無用武之地的憋屈感。

  「赤炎大哥,你也坐下歇歇唄,真不知道這麼多疑的個性是怎麼養成的,莫非永安方丈跟傳說中一樣變態?」

  她原本清脆的嗓音微微沙啞,調侃起冷麵無情的赤炎倒是精神得很。

  赤炎默了默,很配合的應了聲,「小心駛得萬年船。」

  主子可是讓他用性命守著王妃,不能出任何差錯,就算是荒郊野外的簡陋小店,再小心謹慎也不嫌多。

  慕榕呵呵一笑,「也是,所謂捷徑,其實是最深的陷阱,越不起眼的地方,越有可能暗藏最致命的危險。」

  她只是興之所至,把外公軍隊里教官的名言拿出來說嘴,沒想到自己就成了一個好事不靈壞事靈的烏鴉嘴。

  白辰和小二一起打了熱水,還要來兩個炭盆,讓慕榕住的屋子暖和些。

  把小二打發走,慕榕才慢慢揭下面罩,費力的脫去厚重的衣裳,將疲憊的身軀浸入注滿熱水的澡桶。

  天!她哪兒哪兒都疼,手指與腳趾痛得像火燒,但久違的熱水澡實在太誘人了,她忍著痛也要把自己從頭到腳好好洗乾淨。

  白辰在熱水裡加了藥劑,說是能舒緩疲憊,活絡血液,快速的讓身子暖和起來。

  慕榕就著散發淡淡葯香的熱水,快速將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,再一層層穿上保暖的衣裳,感覺自己又重新滿血復活。

  連差點凍傷的雙手雙腳都不太疼痛,白辰這製藥的本事行啊!

  她一邊讚歎,走到門邊輕輕敲了敲,「赤炎大哥,我好了。」

  赤炎立刻應道,「是,公子請用膳。」

  不管是投宿客棧還是住在荒野木屋,一定會有一個人守在她身邊,多半是赤炎,久而久之慕榕也習慣了,就當作自己有個抗議也無效的背後靈唄。

  晚膳擺在白辰房裡,慕榕一身男裝,走出房門前還不忘把臉蒙上。

  沒辦法,這也是赤炎嚴格要求的,他們雖然已經甩掉宮裡派來的密探,但還是得小心為上,以免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
  慕榕深以為然,憑她的美貌雖不足以轟動天下,但也在京城數得上號。

  要是在這荒郊野外隨意曝露真容,引來盜賊覬覦,搶她回去做壓寨夫人怎麼辦?

  她會真心同情那幫盜賊的下場呀!

  兩人一前一後,才走沒幾步,就聽見一個男子聲音大聲咆哮。

  「都是廢物!這破客棧的小二都死了嗎?本王不過要個沐浴的熱水,還得等這麼久?」

  語氣囂張跋扈、極其不耐煩,聽起來十分耳熟……

  慕榕腳步一頓,和赤炎視線交會,同時微微頷首,極有默契地貓著腰,躡手躡腳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。

  掌柜口中大手筆包下所有上房的貴客,看來正是逃出皇家別院后,千里迢迢趕回京城的墨景淵。

  慕榕眼中劃過一抹深沉的暗色,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。

  墨景淵也算得上是關鍵證人,墨雲霄生死未卜,他卻急匆匆地返京,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?

  她倒要看看,這個傳說中的草包王爺,是否真如他表面上看起來的無腦。

  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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