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險為夷

  裘天抬起頭,望了安妍公主最後一眼,忽地伸手搶過方才白辰扔在地上的長刀,迅雷不及掩耳地調轉刀鋒,刺入胸前……

  「裘天!」安妍失聲驚呼,悲愴的哭聲迴繞在寂靜無聲的大殿,聽在裘天耳中,卻是最動聽的輓歌。

  「公……主.……」他吃力的喚道,鮮血冒出咽喉,似乎還想說什麼,最終只緩緩閉上眼睛,死了。

  韶儀殿又是一陣議論紛紛,墨天騏皺眉喝道,「暗龍衛!」

  「在!」金甲暗龍衛齊聲應道。

  「送北月國皇子公主回驛館,此事交由墨王全權處置,都散了吧。」

  其中深意不言而喻,在墨王決定要如何為媳婦兒討回公道以前,北月國眾人暫且幽禁於驛館。

  兩國相交不斬來使,但若來使犯到天聖國頭上,墨王府和龍武軍都不是吃素的。

  墨天騏臉色黑沉,怒氣衝天地拂袖而去,文武百官忙不迭地跪地,「恭送吾皇萬歲。」

  不一會兒,福泉公公又慌慌張張地折返,尖聲道,「奉皇上口諭,宣慕太師、慕參政覲見。」

  只見慕太師緩緩自席位起身,慕安也跟隨其後,父子二人隨著福全公公消失在門后。

  墨雲霄攬著慕榕轉身就走,赤炎和白辰跟在後頭,安妍卻突然出聲,「且慢!」

  她哭得梨花帶淚,顫巍巍地起身,墨景淵想要伸手去扶,卻被墨景熙眼明手快地拉住,暗暗搖了搖頭。

  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看著,要是墨景淵此刻擺明了護著安妍公主,豈不是公然忤逆父皇?

  墨景熙滿眼複雜地望了慕榕一眼,低啞地說道,「走吧。」

  他扯住墨景淵,悄悄地從側殿離開。

  安妍似乎魔怔了,步履踉蹌地走到墨雲霄身前,淚流滿面地質問道,「你們對裘天做了什麼?我不信.……不信他會承認……」

  裘天也是作為死士被訓練出來的頂尖高手,即使敵不過墨王身邊的護衛,也不至於束手就擒,甚至用了點刑就如實招供。

  慕榕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,伸手指指後頭,用刑的在後邊呢,攔她的路做甚?

  墨雲霄淡淡地說道,「白辰。」

  有話快說,說完把這些人通通扔回驛館,少在這兒惹人心煩。

  白辰很乖覺地一笑,「安妍公主,裘天倒是難得一見的漢子,其實我們也沒用上什麼刑,就是拿了包助情花粉,告訴他,要是不說實話,這包藥粉就會餵給他最在意的人唄。」

  他這人很簡單,跟赤炎這種嗜血的傢伙不一樣,不喜歡血肉橫飛的場面,能夠攻破心房不就得了,何必搞得大牢髒兮兮?

  而且這招非常管用,裘天原本堅不吐實,但他一想到視若珍寶的公主,有可能淪落到被骯髒的乞丐糟蹋的命運,頓時情緒激動,一肩扛下所有罪責。

  無巧不巧,安晉跟安妍也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他頭上,口供完美的吻合。

  至於實情如何,對墨王府來說一點都不重要。

  主子若真想讓主謀死無葬身之地,又何須他們親口承認?

  把自己想得太重要,下場就是死路一條,搞不好還得拖著整個北月國陪葬。

  安晉默默上前,躬身一揖,攬著失魂落魄的安妍,在暗龍衛重重「護送下」黯然離去。

  至於該如何挽回頹勢,他還得細細思量。

  群臣三三兩兩地散去,今晚發生的大事,他們得好好捋捋。

  白雪映著星空,舉目所及皆是凄清而明亮的冷。

  顧旻婉拒了宮人的攙扶,在皇宮甬道踽踽獨行,仰望著滿天雪花,唇角掛著淺淺的笑弧。

  那女人.……還真是福大命大,無論遇上什麼兇險,都能化險為夷,許是她太囂張難纏,連老天爺也不收吧。

  他以性命相脅,逼迫慕陽和盤托出,一聽到墨王要帶著慕榕進宮,便坐也不是,躺也不是。

  慕榕是在他府里出的事,要是天下人因此唾罵她,他便是死也不能瞑目。

  於是他拖著病體,堅持遞了牌子進宮,非要親口為她證實清白,親眼見到她平安無恙不可。

  慕陽沉吟良久,終究還是沒有攔著他。

  好友的脾氣,慕陽比任何人都清楚,他嫉惡如仇,每回見到慕榕都沒好話,但他對於榕榕的愛護,恐怕不亞於他們幾個哥哥。

  既然如此,讓他盡點心又如何?

  顧旻臨走前交代了慕陽,待他啟程,便將小蕊的身世都告訴她吧。

  除去她曾是亡國公主的那一段,其餘的種種,包括顧旻曾經狠心將她遺棄在慈幼局的過去,全都讓她知曉。

  如果小蕊恨他,他便認了。

  如果……小蕊還願意叫他一聲哥哥,他便努力地活下去,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,拚命地活下去。

  寒風如刀,卷過長長的甬道,撲面而來,顧旻消瘦的身軀幾乎要扛不住那刺骨的冰寒,不時彎腰爆出驚天動地的咳嗽。

  唉.……他撐得到看著小蕊出嫁嗎?

  若是他當真命不久於世,那女人……可會為他掉一滴眼淚?

  他還想過,若是墨王欺負她,她會不會又傻到去敲鳴冤鼓,逼他跟皇室對著干?

  這可真不好說,那女人老是出人意表,不按牌理出牌,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幹得出來。

  但以墨王寵她入骨的表現看來,誰欺負誰,還真不好說。

  那個性張狂的女人,就得有個強大的靠山,包容她鬼靈精怪、千奇百怪的花樣。

  而且墨王在眾人面前直言,沒有娶妾的打算,那麼慕榕應當可以跟師母蕭媛一樣,快樂無憂地與夫婿白頭偕老。

  如此一來,顧旻在世間的牽絆便又少了一樁。

  就算他命不久矣,當了孤魂野鬼,走在黃泉路上,想起那女人的惡形惡狀,恐怕也會氣得投錯胎吧。

  如果人真有來世,他能不能許一個渺小的心愿,來生,讓他有機會守在她身邊?

  顧旻掩嘴不斷咳嗽,腳下一個踉蹌,高瘦的身軀便重重摔落在雪地。

  「顧大人!」耳邊傳來低沉的呼喊,眼前隱隱綽綽,儘是模糊的重影。

  「別管我,讓我躺躺.……」他低聲囈語,痛苦地揪著胸口,顫抖地呼吸冷冽的空氣。

  「告訴她……」顧旻聲音越來越輕,又痛又悔,「對不起……」

  雙眼一閉,世界陷入無邊的黑暗。

  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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