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讓我眼光好

  皇后心中一動,微微笑道,「皇上好雅興,說到這梅花,宮中近日骨里紅盛放,極為壯觀,不如和皇弟前去踏雪尋梅,也可共飲臣妾命人備下的梅花酒?」

  慕榕有預感,她家夫婿殺球的起手式又來了。

  墨雲霄單手捧著天青金帶竹紋蓋碗杯,也沒怎麼喝,甚至連眼神都沒分給皇后一個。

  「宮中紅梅開得最艷,莫過於傾香殿。前幾日,皇嫂特意邀了些命婦與大臣之女進宮賞梅,本王前去瞧了眼,也不過如此,不復往日高潔脫俗。」

  語氣依舊清清淡淡,蘊含的銳利鋒芒卻足以讓皇后嚇出一身冷汗。

  心中暗自懊惱,她這是……哪壺不開提哪壺。慕榕當日被眾家千金挨個兒羞辱,這筆帳恐怕墨王是記恨下了。

  太后聽到傾香殿三個字,眸中劃過一抹暗色,微微下陷的眼窩顯得更是滄桑。

  「哦?」太后淡淡地應道,「哀家病了好些時日,倒是不知近來宮中如此熱鬧,竟然連先帝最鍾愛的傾香殿,都成了外人可以恣意品評的園子,還入不了霄兒的眼?」

  皇后差點沒跪了。

  她趕忙躬身解釋道,「臣妾不敢,當日是為了給北月國公主洗塵接風,特意邀了幾個品行才華出挑的大臣之女,一起詠梅賞雪,只是眾人言語間有些誤會,惹得榕兒不快,這便是臣妾的不是了。」

  皇后偷眼望向默不做聲的皇帝,深吸了口氣,愧疚不已地說道,「若是皇弟氣憤難消,皇嫂改日命宮人送幾株珍稀梅樹,移種到墨王府,如此可好?」

  慕榕身為一個安靜的旁觀者,深深覺得這你來我往,暗藏的機鋒實在太深奧。

  太后究竟是要敲打皇后呢?還是斥責墨雲霄呢?

  皇后這番話,究竟是反省,還是想拖慕榕下水,試圖將太后的怒意禍水東引?

  高手過招,沒有她插嘴的餘地。

  她就一無辜的小媳婦兒,只能眼巴巴的望著自家強大的夫婿,嗚嗚嗚,求保護!

  墨雲霄深邃眼中閃過一抹笑意,他的小妻子還真是聰穎,知道自己今天是給她出氣來了,配合得天衣無縫。

  他將茶碗不輕不重的往茶几上一放,淡聲道,「皇嫂不必興師動眾,王府里留著那幾株綠萼梅,不過是睹物思親。然如太后所說,傾香殿乃是父皇素來賞梅的御園,可不容許皇嫂縱容大臣之女,妄議本王王妃,這點,還請皇嫂謹記。」

  傾香殿前的梅園,乃是雲妃入宮時,先帝為了討南方佳人歡心,特地搜羅珍稀梅樹,栽種而成。

  後來雲妃香消玉殞,每年冬天,先帝都會帶著墨雲霄去賞入冬的第一場雪梅,這還是宮裡的老人悄悄私下透露,墨雲霄才知道自己幼年時還有這麼一段過往。

  皇后是個聰明人,選在傾香殿,縱容眾人言語奚落慕榕,背後肯定還另有深意。

  無論她心中的算計如何,墨雲霄選在太後面前說出此事,正是直面殺球。

  當年的雲妃,是梗在太后心中的一根刺,皇后此番的作為,無異於挑起這根刺,說不定還會扎得更深。

  墨天麒雖不作聲,但眉頭已緊緊蹙起。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,竟將內心不快顯露於外,慕榕當真是捏了一把冷汗。

  哎唷喂,皇后今晚會不會被罰跪算盤哪?

  這種有人撐腰的感覺實在太爽了。

  難怪墨雲霄先前一直關心她哪裡不適,還把她當作溫室花朵護在身後,十足大男人主義。

  她還覺得奇怪,原來他是在給後頭的好戲做鋪墊哪!

  這麼一來,皇帝肯定覺得皇后處處為難慕榕,嚇得人家進宮都有心理陰影。

  太后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兒去,或許是墨雲霄口中的睹物思親,如同天外飛石攪亂了一池深水,激起塵封已久的記憶,有些不堪負荷。

  目光似有若無的掃過慕榕戴在手腕上的翡翠如意鐲,沉聲說道,「榕榕如今的身份是霄兒的王妃,前塵往事,便不需再提,莫要因此傷了皇室的和氣,傳揚出去那便不美了。」

  她布滿皺紋的手微微顫抖,揉了揉額角,「哀家乏了,都退下吧。」

  慕榕悄悄與墨雲霄交換了一個眼神,他們都聽懂了太後言語中的深意。

  雖然是在警惕皇后,但誰說不是在給墨雲霄提醒?

  皇帝鐵青著臉,率先起身道,「母后好生歇著,改日兒臣再過來探望。」

  浩浩蕩蕩的儀仗出了仁壽宮,皇帝只隨口囑咐了墨雲霄幾句,便煩躁的擺手而去,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皇后。

 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慕榕總覺得皇后在恭送皇帝離去后,揚起高傲頭顱的片刻,眼中竟有一抹報復的快意。

  轉眼間,偌大的仁壽宮前,人全走得乾乾淨淨。墨雲霄讓引路的宮人退下,自個兒牽著慕榕隨意逛逛。

  宮人哪敢有意見,恨不得拔腿就跑,就怕墨王一個不高興,自己腦袋就搬了家。

  慕榕瞅著宮人落荒而逃的背影,輕嘖了聲,「看來墨王在宮中的名聲也不咋地,個個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,忒沒出息。」

  墨雲霄微微一笑,低頭望著神色自若的小妻子。

  「妳以為人人都跟妳一樣,天不怕地不怕?」

  方才在仁壽宮中,要是膽子不夠大,恐怕早就嚇得瑟瑟發抖。

  她倒好,悠閑自在地躲在他身後喝茶看戲,完全沒有被皇后與太后敵視的自覺。

  慕榕得意地揚起下巴,像個老學究似的搖頭晃腦,「好說好說,誰讓我眼光好,挑了個可以讓我啥都不怕的夫君呢?」

  想起上一回在此處,她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,後來因此發了好大一頓脾氣,她就有點想笑。

  「喂!你當初騙得我好慘,要是當時你沒把持住,佔了我便宜,後來才讓我發現你的真實身份,肯定會一刀劈死你!」

  墨雲霄無言望了眼皇城的天。

  這話要是給外人聽見,才真的會嚇得屁滾尿流。

  「第一,誰占誰便宜,還真不好說。」明明是她中了葯,一心想要霸王硬上弓,現在反倒做賊喊抓賊。

  「第二,妳還真下得了手,差點沒一掌劈死我。」

  低沉的嗓音隱約帶著委屈,控訴慕榕當時翻臉不認人的無情。

  小女人當時的行為就是渣男,別想狡辯!

  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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