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不完兜著走

  碗盤漫天橫飛,油滑的湯汁濺了滿地,驚呼聲不絕於耳。

  王妃受了委屈正在氣頭上,懷遠跟司棋也不敢造次,只能苦命的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亂無章法的攻擊。

  啪的一聲,一團蹄膀糊上了墨景熙的側臉,楚晴嵐放聲尖叫,瘋狂的往他懷裡鑽。

  慕榕當然不會放過她,中氣十足的大喝一聲,「楚晴嵐!妳敢再給我躲躲看,姑奶奶忍妳很久了!」

  一盤點心準確地砸上楚晴嵐的臉,在她細心描繪的妝容上完美的爆汁。

  司棋無奈之下,只好扯開嗓子指揮大家撤退,「都出去,快!」

  那幾個震懾於王妃威武霸氣的侍衛這才如夢初醒,紛紛往外逃竄。

  墨景熙護著楚晴嵐,一身錦袍已經油膩到不忍卒睹,頭髮上還掛著幾片菜葉子,半張臉都是紅燒蹄膀的湯汁。

  他就算再心存愧疚,也被這一頓打砸給氣沒了。

  墨景熙攬著楚晴嵐,在司棋的掩護下快步往外走,還不忘要展現身為王爺的威嚴,惡狠狠地下令,「瘋女人,妳從今天開始繼續給本王禁足!」

  慕榕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,「我怕你啊?你有本事把我關去大理寺,讓全京城的人知道你是如何人面獸心。喔對了,我的罪名都幫你想好了,那就是,殺夫!」

  一個碩大的湯碗應聲砸過來,準確地磕在墨景熙后心,順便滾落了幾顆珍珠小餛飩.……

  「妳……簡直不可理喻!」

  墨景熙一甩油膩膩的袖子,轉身正要跟慕榕理論,沒想到啪的一聲!木門在他鼻尖前被用力關上。

  門框撲簌簌地抖落塵灰,伴隨著如女鬼般凄厲的咆哮,「再有任何人敢來碰一下這扇門,本小姐就燒了你這破王府!」

  威懾力十足的餘音,堪可繞樑三日不絕。

  荒誕的鬧劇落幕後,水月軒終又歸於平靜。

  雲霄等人靜立在屋頂上,目送著墨景熙灰頭土臉地漸行漸遠,那油膩膩的背影,實在是說不出的……搞笑。

  就連平常最穩重的赤炎跟玄蒼都無聲地笑了,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四王妃,發起脾氣來竟是如此兇殘?

  難怪主子會對四王妃另眼相看,如此豪邁的性情中人,恐怕放眼全天聖國都找不出第二個女子可以匹敵。

  不過……黃瓜茄子是何意?

  玄蒼疑問地望向青洛,那小子笑得快要背過氣去,肯定是知道的吧?

  青洛嘿嘿一笑:別問,你會怕!

  雲霄淡淡地收回目光,他有一種預感,眼前的寧靜只是暫時的。

  果然,下一秒,屋裡盛怒的慕小姐就發話了。

  「你!戲看夠了就給我下來。」

  方才似乎罵得太酣暢,聲音都給罵啞了。

  雲霄微微嘆息,氣定神閑的交代後事……呃,交代三個侍衛,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用管,該幹啥幹啥去,他扛得住。

  三人憋著笑領命,依依不捨地互看了一眼,不敢違逆主子的吩咐,颼的一聲就跑得沒影。

  不過青洛沒跟著赤炎和玄蒼走,他先尋了一個無人的角落,傻咧著嘴笑痛快了才往大廚房飛掠而去。

  四王爺既然說要夜審大廚房,那他就去瞧瞧審不審得出一朵花來。

  要是那群刁奴惡仆僥倖逃過一劫,他也不排除用自己的手段好好給他們一點教訓。

  青洛想著法子要幫慕榕出氣,她一個人坐在卧房,隔著屏風望著一片狼籍的小廳,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。

  肆無忌憚的發了一頓飆,還狠狠羞辱了小白臉一頓,應該覺得痛快才對,但此刻她卻渾身麻木,空虛得直想哭。

  墨景熙要是有點腦袋,仔細審問大廚房的管事婆子,就會發現她送了他一個大禮。

  起初她只是覺得飯食里有股中藥味,很像從前外婆給她調經用的藥丸子味。

  大廚房如此苛待她們主僕倆,又怎會好心燉煮葯膳給她補身?

  慕榕沒有打草驚蛇,按兵不動的把皇后御賜的金銀珠寶拿去打點大廚房,慢慢把他們的胃口養大。

  前陣子託了雲霄尋來醫書,她細細翻看后,終於在一本《金匱要略》里找到佐證,自己十之八九是中了一個陰狠至極的圈套。

  楚晴嵐費了那麼大的心思給她下套,卻忽略了一個細節,那就是人性。

  雖然管事婆子日日遵照囑咐下藥,但她們太想從慕榕手中繼續撈油水,於是故意苛扣份量,讓慕榕迫不得已必須掏出更多珠寶來換取食物。

  也幸好如此,她們主僕倆吃下的葯並不多,不至於產生什麼後遺症。

  楚晴嵐既然敢明目張胆地給她下藥,想必也留好後手,篤定那些婆子們不敢出賣她。

  所以慕榕一點也不覺得墨景熙能查得出什麼所以然,今日過後,楚晴嵐依舊能繼續演她的小白蓮。

  就因為墨景熙對慕榕的信心太薄弱,他勢必要因此付出代價,因為慕榕打賞出去的珠寶,已經足夠給他惹來一個天大的麻煩。

  這事兒還跟朱兒在大廚房認識的一個小丫頭有關。

  那小丫頭名叫小蕊,時常趁婆子們不注意的時候,偷偷塞給朱兒多一些飯菜,是個善良的小姑娘。

  慕榕特意囑咐過朱兒,想辦法讓小蕊趁出府辦事的時候,把大廚房搞事的消息傳出去。

  只要把事情鬧大,墨景熙肯定吃不完兜著走。

  堂堂一個四王妃,竟然會落得如此凄慘的境地,皇後娘娘最痛恨寵妾滅妻之舉,自家兒子偏偏干出這等破事兒,要如何平息坊間的流言耳語,就夠他們吃個一壺了。

  一切都按照慕榕設想的方向進行,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,只覺得這樣爾虞我詐的日子,幾時才能到頭?

  慕榕如同雕像般靜靜望著小廳,連雲霄幾時近身都恍若未聞。

  突然間,臉頰上感覺到一陣涼意,她才倏地回神,發現雲霄正微微俯身,仔細的往她臉上塗抹玉容膏。

  光影投射在他的側顏,線條有如刀刻斧鑿,英氣的劍眉斜飛入鬢,襯得一雙黑眸神秘深邃,驚艷宛如初見。

  挺拔修長的身姿有如白楊松般佇立,肩寬背闊、頂天立地的氣度讓人莫名感到安心。

  她沒有抗拒,也無從抗拒,只能茫然地看著他專註的神情。

  剛剛想要跟他算什麼帳來著?

  噢!她想起來了。

  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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