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狹路相逢
和那進考場一樣，學子們的家人早早的就在這等著了，考場外可算是人山人海。
陳義被擠擠攘攘的險些摔倒，整個人都踉蹌的往前撲。剛巧一輛馬車駛來，葉鴻遠趕緊伸手將他往後一拽。馬車也適時的停了下來。
車簾一掀，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，帶點訝異。
“是你？”
陳義免被車撞，忙向葉鴻遠道謝，葉鴻遠剛要話，聞言便望了過去。
青頂華蓋馬車富貴又大氣，車簾子被人從裏麵掀開，露出微微探出半個身子的少年來。少年著一件銀狐裘披風，生得唇紅齒白眉目風流，微微向下看過來的眼裏帶著三分訝異。
葉鴻遠覺得這少年有幾分眼熟，他還沒想起來在哪見過這少年，對麵葉錦夕已經和弟弟跑著過來了。
“哥，你們沒事吧？”
隔得不遠，她瞧見了這邊動靜。
葉鴻遠衝妹妹笑笑，搖搖頭，示意自己沒事。
葉錦夕這才看向馬車的主人，然後就是一愣，“方…”
剛開口，方敘就衝她使了個眼色。葉錦夕立即領悟，這位侯爺微服出巡，不想引得動蕩，便改口道。
“方公子。”
話間還瞥了眼侯爺乘坐的這輛一點也不低調的馬車，眼神頗有點一言難盡的味道。
方敘摸了摸鼻子，想到臨走之前他那悶葫蘆表弟的眼神，和這丫頭簡直如出一轍，頓時有點鬱悶。
他下了馬車，笑眯眯道：“丫頭，好久不見，別來無恙啊。”
葉錦夕道出那聲稱呼，葉鴻遠便想起來了，這少年可不就是那日謝府門前匆匆一瞥的方侯爺麽？沒想到闊別數月，竟在此狹路相逢。
他上前，微微欠身。
“方公子。”
陳義早就懵了。這少年一看就非富即貴，葉家三房搬來縣城不久，何時認識了這般達官顯貴？
他身後，好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的陳父陳母也追了過來，陳容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方敘，早已看得呆住。
方侯爺自然是不會注意這些‘凡夫俗子’的，他看了眼將妹妹護在身後，微微欠身卻不卑不亢的葉鴻遠。方才他可瞧見了，這子目光陌生，顯然早忘記他是誰了。
想他方侯爺金尊玉貴，從來都是被人捧著的，沒想到居然還有被忽視的一，而且忽視他的還是個平民百姓？嬌貴的方侯爺，又不開心了。
那丫頭瞧著聰明伶俐的，怎麽有個記性這麽差的哥哥？
其實真不能怪葉鴻遠忘了。那日在謝府門口，本就夜深，燈籠透出的光朦朧昏黃，本就看不那麽真牽而且這段時間葉鴻遠挑燈夜讀，恨不能分分秒秒都跟書本戰鬥，哪會記得一個隻是匆匆一瞥的陌生人是何模樣？
葉錦夕已經問到：“方公子怎麽會來這兒？”
科考是普通寒門子弟的入仕之路，那些權貴子弟，自有錦繡大道，根本無需參加科考，少走不知多少彎路。這麽想是挺不公平的，但是沒辦法，這就是現實。
方敘道：“找你啊。”
葉常安和趙氏也帶著女兒過來了，身邊還跟著丫鬟翠荷。夫妻倆見到他，都有些詫異。不等這一家子客氣，他便道：“聽你們家搬來上清縣了，我去了以後，你家護院家裏大公子縣試結束，你們全家都來考場了。”
他又瞥了眼葉鴻遠。
挺有排場啊。參加個縣試，全家出動，今晚怕不是還有接風洗塵宴。想當初他被他娘一腳踹出家門的時候，除了幾個他爹親自訓練的護衛和一疊大麵額銀票，可是連一步都沒送呢。
人比人真是氣死人。
葉錦夕聞言又是一愣，“找我？找我做什麽？”
她身邊，葉錦麗好奇的抬頭看這個陌生的漂亮哥哥，手裏還抱著個跟她差不多高的洋娃娃。方敘剛準備話，就被那洋娃娃吸引了目光。
謝府裏沒有孩子，但丫鬟多啊。去年麗豐祥推出的布娃娃，風行一時，他某次閑逛花園的時候，看見一個采買的丫鬟懷裏就抱了個。看著像貓，但又有些改動，新奇又可愛。
這姑娘抱著的布娃娃，看形態像個人，衣著發型卻很是奇特，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。
葉錦麗連忙寶貝似的抱緊了自己的布娃娃，躲到了姐姐身後，隻露出一雙漂亮的大眼睛，防備的盯著方敘。
方敘隻覺得好笑，問葉錦夕，“這是令妹？”
葉錦夕哪裏不知道妹妹的心眼兒？她有些尷尬的笑笑，“舍妹年幼，沒見過什麽世麵，失態之處，望方公子海涵。”
方敘當然不會跟一個孩子計較，“無妨，令妹倒是十分可愛。”
葉錦夕笑笑，讓妹妹出來，道：“這位方公子去年幫過姐姐，是咱們家的大恩人。”
葉錦麗懂‘恩人’這個詞的含義，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寶貝布娃娃，萬分不舍的將其遞給方敘。
方敘一愣。
葉錦麗認認真真道：“我姐姐，做人不能忘恩負…負義。方哥哥剛才一直盯著這個娃娃，肯定是喜歡，給你。”
人家可是侯爺，她居然張口就叫哥哥，葉常安臉色都變了，趕緊道歉，“女年幼無知，衝撞之處，還望方公子不要放在心上…”
方敘沒見過這麽單純可愛的姑娘，倒是覺得新鮮。
“童言無忌嘛，我倒希望有這麽個漂亮又乖巧的妹妹。”可惜他老娘不給他生啊，有什麽辦法。
他微微俯身，看向葉錦麗，“你姐姐有沒有告訴過你，報恩呢，是不能他人代替的，得自己報，才顯誠意。”
葉錦麗歪著頭，似懂非懂。
方敘又道：“還有，君子不奪人所好…”他到這停頓了下，看這姑娘也就四五歲，大概還不認識幾個字，便翻譯道：“就是，有道德修養的人是不會去奪取別人喜歡的東西，更不會竊取別人喜歡的東西。這個布娃娃是你喜歡的，哥哥當然不會搶。”
葉錦麗聽懂了最後一句，立即甜甜笑道：“謝謝方哥哥。”
女兒這麽自來熟，趙氏頗有些無奈。得虧是這位方侯爺沒架子，這要是攤上個有脾氣的，女兒頃刻就得被問罪。不過他們平民百姓，本來也很難接觸到達官貴人，女兒又才五歲，還不大懂得什麽叫做尊卑。習慣了見到比自己大的就叫哥哥姐姐，根本不會意識到對方是什麽身份。
姑娘嘴甜，一聲方哥哥叫得方敘心情大好，心想這一家子，父母通透圓滑，女兒一個聰明大方一個乖巧可愛，就兒子瞧著不那麽靈光。
不靈光的葉鴻遠這時候道：“色不早了，方公子若不嫌棄，請往舍下一敘。”
他們在這裏逗留許久，已經引來不少人圍觀。和權貴結實，有好有壞。他其實不太希望妹妹跟這些公子哥走得太近，妹妹如今尚且年幼還好，可等過兩年長大了，就不能再和外男接觸，否則會影響到名聲。他更擔心，妹妹顏色過於出眾，會引起這些公子哥的注意。
平民百姓，是不敢奢求攀附高門的。他就害怕這些貴族們以權壓人，輕賤妹妹。
方敘看見了他溫和目光中藏著的那一絲警惕，心情又不爽了。
這位葉大公子還真是不會話，兩次見他，三句話都不中聽。
“不必了。”
他神色淡下來，“我來找令妹是有要事相商。”方敘看向葉錦夕，用唇語了一個‘糖’字。
葉錦夕心領神會，眼睛一亮，“竣工了？”
方敘笑著點頭。
白糖作坊，去年十一月就開始動工，曆時三個月，總算竣工了。
“就在東郊，要不要去看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