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羽衣霓裳
四月已至,初八正來,池畔桃花朵朵,廊邊梨花正香,十九年前一個男孩降臨人間,他被取名朱允承,從一稚氣少年郎,成了如今的翩翩公子。
又是一年殿下的生辰日,康王府內忙忙碌碌,喜氣洋洋,寧芙蓉為了這天費盡心思,事事親力親為,就為能夠博得夫婿歡心。在此期間,她終於獲悉了那侍女的名字,竟就是那個沈清闕,之前女扮男裝進入王府,不知其居心何在,揭發後殿下不但不處置,還硬是將其以奴婢的身份留在身邊,知道實情的寧芙蓉氣到心症複發。不過也托了這個福殿下才會來晨曦殿探望她,那夜她病懨懨的拉著殿下的手,淚眼婆娑的挽留,才得以讓殿下在她身邊陪了一宿。
今日她特地按殿下囑咐讓琴娘請了盛京有名的淩霜獻上一曲“羽衣霓裳”,好以此招待太子和陳王。提到太子朱允厚,寧芙蓉便不寒而栗,蘭兒雖隱藏武功不能隨意使用,但畢竟底子在那,居然被他一掌打暈,見到女子也不手軟,可見太子必是心狠手辣之人。幫助她的夫婿奪得儲位也是她的使命,對於這樣的太子,即便沒有母族的吩咐,她也必須要除之而後快。為了不讓海棠出席,她也是煞費苦心的安排了海棠出去郊遊。
清闕看著忙碌的大家,心想機會來了,可以去那個地方探個究竟。跟著柴駿學了些時日,武功雖未有大長進,輕功倒是見長了不少。
途經沁淑榭的時候,恰巧看到琴娘在外麵躊躇焦慮的走來走去,一旁跪著幾名舞姬打扮的女子,便上前瞧個究竟,聽著似乎是跳“羽衣霓裳”的主角淩霜今日感染風寒不能前來了,這可愁煞了琴娘。
其中一位舞姬蓮七說道,“琴娘嬤嬤,聽淩霜姐姐說過,府上有位會跳霓裳的姑娘,或許……”
“沒有的事,淩霜怕是病糊塗了。”琴娘慌忙否認。
平日裏琴娘也是對她照顧有加,看到琴娘一籌莫展的模樣清闕頓生惻隱之心。“琴娘嬤嬤,清闕或許可以幫上忙。”清闕走上前去福了福。
“沈姑娘,你怎麽來了?”琴娘略感驚訝,“這可不行,殿下會怪罪老奴的。”
“放心啦,琴娘嬤嬤,這個舞既是今日的重頭戲,沒有淩霜姐姐,你也一樣不好交代吧。羽衣霓裳的妝容那麽濃豔,我還可以用麵紗遮麵,我身形也與淩霜姐姐相差無幾,不過就是比淩霜姐姐舞的生澀少許,這不,還有其他姐姐們幫襯,不會露餡的。”
跪在一旁的舞姬蓮七忙說道,“琴娘嬤嬤,要不,請這位沈姑娘先試著跳一下,可好?”
清闕未等琴娘發話,便已開始翩翩起舞,舞姿曼妙,體態輕盈,動作熟練,郢人斤斫,如行雲流水,似是比先前又長進了不少,看的舞姬們讚不絕口,不細看絕對會以為是淩霜親臨獻舞。
琴娘看完後,思慮再三,實在也是別無他法,隻能按清闕說的先這麽安排了。“沈姑娘,你隻盡力即可,有何問題,自有我琴娘擔著。”
在帷幔後偷偷朝裏望,清闕有點後悔了,天哪,那麽多人,今日真是皇親國戚齊聚一堂了吧。現下她已經是騎虎難下了,先硬著頭皮上吧。樂聲響起,一眾舞姬步上了中間的蓮花台,清闕一會要吊著綢帶飛入舞姬當中,搓了搓手掌,在衣服上擦了擦,抹去一些手汗,扯了扯身上的衣服,這衣服也太暴露了,上身與下身之間就一層薄紗連接,幾乎透的可以見著肌膚,領口也低的嚇人,原以為清闕的年紀撐不起淩霜的尺寸,沒想到進補了這兩月倒是豐滿了不少,琴娘稍用一個環扣收了收也就剛好了。
“沈姑娘,你可小心啊。”琴娘一臉擔心地再三叮囑。
清闕隻是做了個鬼臉,便牽著綢帶飛出去了。如方才在沁淑榭跳的一樣,清闕的舞姿吸引了在場的所有人,真是堪稱翩若蘭苕翠,婉如遊龍舉。一曲舞罷,琴娘懸著的心也算是落定了下來。清闕與一眾舞姬想要退下,卻被太子起身喚住了。
“允承,想必這位就是享譽盛京的淩霜姑娘吧,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,隻可惜為何美人要以紗遮麵,不知淩霜姑娘可否取了麵紗?本宮很想一睹真容。”
清闕隻是半蹲著身子,低著頭默不作聲,此人與朱允承並坐於主桌,又有兩位女子一左一右坐於身側,想必應該就是太子朱允厚。不能用真聲,必然會被朱允承發現異樣,於是清闕掐著喉嚨故意嬌滴滴的回答,“能得太子殿下賞識是奴家的榮幸,今日奴家身子不適,怕驚了太子及在場諸位貴賓,還請太子殿下恕罪。”
陳王也起身湊熱鬧,“四皇兄,這淩霜姑娘你可見過真容?”
再望著朱允承,麵部雖沒有什麽表情,雙拳在桌底卻拽的死死的。這沈清闕又搞什麽鬼,竟然穿成這樣!“太子殿下,七弟,今日算給我這個壽星一份薄麵,既然這位淩霜姑娘身體不適,也不要難為她卸下麵紗了。”
一旁的宿蠡和柴駿也看出了端倪,對視一眼,柴駿忙示意宿蠡,千萬別輕舉妄動。柴駿略移兩步,湊近宿蠡說道,“一會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出麵。今日袁將軍也在,以免認出你來。”
此時趙太傅突然起身說道,“誒,康王殿下,聽聞這淩霜姑娘很難得見其人,今日托康王殿下的福,既然真人在此,機會難得,也算讓我等開開眼,在座諸位你們覺得呢?”
其餘賓客也都紛紛附和著。
寧芙蓉也起身打圓場,“殿下,既然諸位貴賓均想一睹其芳容,不如就請淩霜姑娘揭開麵紗以真容示人?”
“康王妃果然端莊明理。”朱允厚讚許道。至於台上這位是否是淩霜,朱允厚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,淩霜借故不來完全是朱允厚一手安排的,他做了淩霜那麽長時間的恩客,沒想到也有用上這枚意想不到的棋子的時候。偶然的機會得知淩霜正在教康王府裏的一個小丫頭跳羽衣霓裳,照淩霜所述,那小丫頭雖非美豔絕倫,卻也生的清麗脫俗頗有姿色,連府裏的琴娘嬤嬤對那小丫頭也是禮遇有加,那丫頭必然與他這四弟頗有淵源。接著在宮裏又試探了一下朱允承,雖未有得到切實有用的消息,卻也借此證明了一點,朱允承對這丫頭保護的甚好。今日蓮花台上的主角一登場,朱允厚便特別關注,紗巾即便能遮住麵容,也難掩其一雙明亮動人的雙眸,那清澈透亮的眼神絕不可能出自一風塵女子。想必那女子便是朱允承藏著的丫頭了。
“好,既然如此,本王也不好再說什麽了,淩霜姑娘,你請吧……”朱允承雙眉緊皺,目光冷冽,語氣卻頗為淡然。他就想看看這丫頭現下怎麽收場。
怎麽辦?怎麽辦?……要不?裝暈吧。“啊”地一聲,台上的淩霜應聲倒地。
台下眾人都被這突發的情況怔住了,隻是都看著台上倒地的人,一時都不知說什麽。陳王突然躍出來,跳上蓮花台,抱起了倒地的假淩霜,想順勢扯其麵紗。
“七弟,且慢,一個舞姬罷了,別為此失了顏麵。”朱允承大聲喝到。“來人啊,將她帶下去。”
柴駿領命上前,不由分說的從陳王手裏接過了清闕。“陳王殿下,得罪了。”說罷便帶著清闕退下了,琴娘也趕緊緊隨其後。
陳王還不高興了,“四皇兄,你好生小氣,臣弟就是好奇她的長相,瞧她雙目就能猜測必是一個美人。”
“誒,允載,父皇和母後已在為你籌謀王妃的事,稍安勿躁,稍安勿躁。這舞姬再美最多也就是個妾,連側妃都輪不上。你說是嗎?允承。”這話雖是衝著朱允承說的,朱允厚鷹眼卻始終停留在寧芙蓉身上。
“太子殿下說的極是。”寧芙蓉附和道。
“哎,可惜可惜,她若是個世家小姐,我就與父皇母後說,討了她做了王妃。”朱允載意興闌珊的走回自己的坐席。
一直未做聲的陳鐸起身說道,“諸位殿下,何必為了個舞姬喋喋不休,既然人都已經抬下去了,也別被她壞了興致,今日可是康王殿下的生辰。來,老夫先幹為敬。”
趙太傅也舉杯一飲而盡,“陳公說的極是。”其餘眾人均紛紛效仿,宴席又恢複了進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