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駱逆就在曲阜!
殿中有些安靜。
君臣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寇凖,詫異於後者為何會突然失態。
人家孔延世又沒有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,不就是說了一句希望朝廷可以以先賢為師、以姬周為師的空話嗎。
這種話天下的讀書人動不動就喜歡掛在嘴邊,你要讓他們具體來說怎麽效法先賢,因時製宜,他們往往就會啞口無言。
現在江山有亂,人家孔延世過來關心兩句,說兩句有的沒的空話套話多麽正常,咱們聽完之後打兩句哈哈就過去了,何必當著趙恒和人家孔延世的麵這麽大呼小叫。
你看,人家文宣公的臉色不好看了吧。
何止是孔延世啊,趙恒也有些生氣,氣寇凖如此君前失儀,但一想後者現在是他趙宋家的救命稻草,隻好強忍怒意給寇凖一個麵子。
“寇卿勿急,文宣公不還沒說什麽呢嗎。”
還等說,等說出來就晚了!
寇凖急的火燒眉毛,隻好道:“如今我大宋風調雨順、國泰民安,雖有疥癬之疾、撮爾叛亂,不過是少數狼子野心的刁民罷了。窮八百年姬周、四百年劉漢又何曾短過這種禍事?
既如此則說明祖宗定下來的禮法是因時製宜,是合適本朝的,何須以先賢為師。”
這話說的多少有點不給人家孔延世麵子了,好歹人也是文宣公,是公認的天下學問最高的那一位,當即就有話來堵寇凖。
“有道是旁聽則明、偏聽則暗,先孟聖曰……”
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寇凖打斷:“此番文宣公遠自千裏來朝,舟車勞頓今日還是先好生休息吧,有什麽想法,也望容後再說。”
寇凖這般回應多少有點太不給麵子了,別說孔延世本人,就連趙恒都勃然色變,剛想發怒斥責寇凖,卻見一旁的張耆衝他搖頭打眼色。
甭管現在寇凖是不是已經猖狂的有欺君的嫌疑,單說一點,孔延世拿什麽跟寇凖比重要性。大宋朝可以沒有孔延世,但現在不能沒有寇平仲啊。
不就是沒給麵子嗎,便是寇凖罵兩句還能讓孔延世少塊肉不成?
趙恒一想也是這個道理,便轉而看向孔延世,嗬嗬笑道:“寇相說的極是,文宣公遠途而來今日還是不說那些國事,安心休息幾日,等養足了精神,朕在洗耳恭聽等著文宣公教誨。”
皇帝給足了麵子,孔延世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,馬上順著台階下來,舉杯致謝:“臣謝皇恩。”
一頓飯吃的算不上多麽愉快,呂蒙正和王欽若兩人沒少去看寇凖,眼裏麵各自都帶著濃濃的詫異。
這寇平仲難不成真的要做那欺君驕橫的權臣了嗎?
可現在的寇凖哪有心思跟他們解釋如此之多,宴會一結束就直接找到孔延世,怒目圓睜。
“文宣公何以要毀江山耶?”
這沒頭沒腦的詰責問下,換誰都會有脾氣,何況孔延世本就被寇凖駁了麵子,故而甩袖冷哼一聲:“寇太師此言孔某聽不懂。”
“誰告訴文宣公要以姬周為師,以《周禮》治國的。”
見孔延世要走,寇凖不願,緊緊跟隨著說道:“是,寇某承認,我趙宋之祖製有頗多不是之處,可如今天下正直混亂,各地反賊不斷,這個時候正是需要朝廷上下、朝野內外同心協力才能平定反賊,文宣公乃是天下士族之首,精神領袖。
您現在來說要改國體,要改祖宗的家法,朝廷就會瞬間四分五裂,天下就真的完了!”
孔延世的腳頓住,而後側首去看寇凖,冷笑:“寇太師你也承認今日天下有此亂是因為祖製不對了?”
“寇某從沒有否認過,錯就是錯。”
“那太師準備將錯就錯,拿江南六州一百七十萬的命來為這個錯誤殉葬嗎!”孔延世厲喝道:“既然太師也知道錯,為什麽還要下令屠城。”
寇凖大怒,喝罵道:“文宣公糊塗啊!現在江南六州那已經全是反民了,無論朝廷給多少恩惠、頒行多少仁政,他們都不再會領情,不再會相信,朝廷在他們眼裏就是殺父殺子的仇人!
他們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,是朝廷對不起他們嗎,是駱逆,是那駱永勝一手造成的,亂天下者是駱逆啊!”
罵著罵著,寇凖猛然一怔,驚愕的看向孔延世:“文宣公這幾日是不是在曲阜見過什麽人?”
“哼,老夫見得人多了!”孔延世一甩袍袖:“天下學子皆為孔聖徒孫,來曲阜拜謁聖人順道與老夫坐而論道有何不可?”
“此中必有駱逆的爪牙,甚至,駱逆本人!”
寇凖大驚失色,急聲勸道:“文宣公,算寇某求你了,千萬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亂開口啊,您是天下士族的領袖,您開了口,朝廷就亂了,全天下士大夫的思想就會因為您而產生混亂,他們甚至會要求朝廷改革家法,可一改就要動很多人的利益。
那些士族門閥就會群起而反,山東、荊湖南北、蘇皖都是士族重地,也是朝廷的糧稅重地,這些地方一旦反了,江山頃刻而亡,到那日北方的契丹就會南下,百姓有倒懸之危、生靈塗炭死者何止千萬。”
孔延世被說的嚇住了,忙道:“當真?”
“我的文宣公啊!”寇凖都快急哭了,撩袍甚至要給孔延世跪下,被後者急忙攙扶住。
“罷了,老夫信你。”
孔延世悵然一歎:“老夫可以不說,裝聾作啞,但你要向老夫保證,等天下平定之後,祖製,必須該改了。”
“寇某代天下蒼生拜謝文宣公!”寇凖一揖到底,同時鄭重道:“請文宣公放心,等天下平定之後,寇某拚的一身剮,也要把這祖製給他改咯!
若做不到,寇某願五雷擊頂而死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“老夫信你一回。”
深深的看了寇凖一眼,孔延世甩袖登車離開,留下寇凖在寒風中悲愴苦笑。
以後,哪裏還有以後。
等天下平定的那一日,就是他寇凖身死道消之時啊!
“仲兒。”
“義父。”
“立刻點兵去曲阜,為父懷疑,駱逆就在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