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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九章:變天之夜

  洪州城炸開了鍋,猶如一鍋滾油中到入了水,劈裏啪啦的好不熱鬧。


  喊叫聲、嘶吼聲、驚叫聲此起彼伏,一波盛於一波。


  這一的尖叫聲和著風吹進了知州衙門,自然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胡顯,驚得後者翻身坐起。


  “城中何事如此驚惶,以至於滿朝喧鬧盈沸,如此成何體統!”匆匆穿上官袍的胡顯邊罵邊走出房門,喚來小廝“速速去探查,可是又有亂軍土匪來擾城了,如是,速去城外廂兵大營告知侯秉忠,令他發兵擊賊。


  另,再通知駱永勝,隨時做好出使準備。”


  小廝應下,匆匆走出,不多時便連滾帶爬的跑了回來,淚涕交加“堂尊反了、全反了。”


  老子何時造的反?

  你就是讓胡顯想破腦袋,他也沒聽懂小廝這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,可無論他如何詢問,小廝也不在理他,而是快步逃離,氣的胡顯跳腳大罵。


  等亂軍土匪勘平,一定要殺其泄憤。


  可惜的是他沒這個機會了,通判盧彥這時也是慌不擇路的尋來,鼻青臉腫看來路上沒少摔跤。


  “堂尊,快跑吧,那駱永勝反了!”


  “無妨,去找駱永勝你說誰反了!!!”


  胡顯還下意識想找駱永勝來商量對策呢,突然整個人原地跳起,雙眼瞪的提溜圓。


  “洪州城,還能有哪個駱永勝。”盧彥都快急哭了“千真萬確啊堂尊,此刻城門大開,逆賊駱永勝已經帶兵殺進了城,眼見就要殺來衙門了,堂尊快與我逃命吧。”


  胡顯的臉上青一陣、白一陣、紅一陣,身子搖晃起來,但還是撐著最後一口氣“侯秉忠呢,讓他來救城殺賊,洪州不能丟啊,不然朝廷怪罪的話”


  “侯秉忠也反了!”


  盧彥實在是繃不住了,臉一掉竟是哭了出來“他壓根就是駱永勝的鷹犬爪牙,城門就是他開的,所謂兩千廂兵,皆為駱永勝私軍也。”


  胡顯大染坊一般的臉終於隻剩下鮮亮的紅色,捂著心口,猛然“噗”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,麵色由紅轉白,兩眼一黑竟是直接摔倒在地。


  這是嚇死了?

  盧彥惱恨跺腳,早知這胡顯如此不堪,他何必來報信,白白耽誤了逃命的功夫,當下也顧不得去看倉惶出來觀瞧,春光半泄的胡顯小妾,匆忙轉身就欲離開,卻呆立原地。


  隻見一大隊頂盔摜甲的士兵已是衝殺進來,幾名護院的衙役小廝本打算跪地乞降,卻個個被一刀砍翻。


  領頭者,盧彥再熟悉不過,駱永捷!

  “奉大哥帥令,拿下偽宋洪州知州胡顯、通判盧彥。”


  好家夥,坐擁大半個天下的宋朝在駱永捷口中成了偽宋,盧彥苦澀難忍,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,但麵對一隊持刀甲兵精銳,還是明智的選擇跪地乞活。


  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趙宋士大夫連君王都可以不跪,此刻卻跪在了刀鋒之下。


 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!


  可悲!


  原來不隻是蠻夷,所謂的大夫官員一樣是畏威而不懷德!


  不過盧彥還算是有些骨氣,此刻還能說出一句囫圇話來,跪地納首言道“叩求見駱首領一麵。”


  “但我大哥不想見你。”


  駱永捷黑著臉揚手“凡為鼠輩趙家效力者,皆為蒙羞民族之千古罪人,大哥有令,押至城中大街,斬!”


  任由著盧彥如何求饒痛哭,左右永勝軍的士兵也是充耳不聞,拉起來便往外走,等待他的,不過是鬼頭刀一落,屍首分離,從此人鬼兩別。


  其實盧彥等官員的投降,駱永勝是想過如何處理的,殺了的話,會非常影響後續攻略其他的城地,但不殺,這些人留在洪州,就會帶來隱患。


  前後思量,先殺了再說吧。


  駱永勝實在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在這件事情上耽擱太久。


  而自知州衙門被攻陷之後,洪州那座已經無人辦公的大都督府也落入到永勝軍之手,而後便是洪州府庫重地,自此,全城皆定,前後用時不足一個時辰!

  這就是積蓄幾年的優勢,如此一座江南唯二的重城、要城,兵不血刃頃刻間便被駱永勝收入囊中。


  “告訴耿百順,讓他帶人全城張貼告示,安撫百姓。”


  駱永勝此刻就站在洪州的城頭上,俯瞰著亂成一團的洪州,下令道“成傑。”


  “兒在。”


  “我把破陣營交給你,你帶隊巡城,今晚如發現渾水摸魚,趁著混亂打家劫舍、奸淫擄掠之人,無論是混混流氓,還是不法的匪兵,就地格殺,整肅軍紀。”


  “諾!”


  能領破陣營,駱成傑興奮不已,當下大喝一聲離開。


  “稟坤。”


  城樓之上,聽到這聲喊,魏稟坤忙跑過來躬身應和一聲在。


  “替我擬一份文書吧。”


  “請問主公,哪一種。”


  拍拍女牆上的垛口青石,駱永勝哈出一口子熱氣“既然是舉義旗而興兵,總得有一份檄文不是,你文采好,看看怎麽擬製,好正大義、聚人心。”


  “謹遵主公命。”


  “好了,都去忙吧。”


  打麽掉手上的碎石浮土,駱永勝緊了緊肩頭的大氅,邁步走下城牆,周柏帶著一隊甲士簇擁保護,直奔大都督府而去。


  因為是從西城入,故而途中駱永勝勒馬駐步,偏首看向路旁。


  那裏站著一人,跪著兩人。周圍還圍了一隊兵卒,猶猶豫豫。


  自己那位嶽丈泰山,溫雲亭!


  此刻老頭子正跳腳怒罵,看到駱永勝騎馬而來,反而是更加興奮,作勢就要撲過來,被膝下兩個兒子抱著大腿寸步難行。


  “無君無父的孽畜、賊子,汝食君祿而活於世,蒙君恩而承太平,焉敢犯上作亂,謀逆造反,實為無父無母之牲畜爾。狼子野心,腦生反骨,日後必遭雷劈天譴,棄屍於荒野任由野狗啃食之。”


  “老畜生放肆!”


  這罵的屬實太過於難聽,周柏聽不下去,紅著眼便要拔刀砍了溫雲亭,被駱永勝摁住。


  “嶽丈。”


  “畜生你也配叫我嶽丈!”溫雲亭紅著眼,都快滴出血來“我也是瞎了眼,竟將女兒婚配予你,自你妄動刀兵之刻起,我便沒有這個女兒。”


  駱永勝的臉色陰沉下來“給臉不要臉,你真欲尋死乎?”


  “忠君為國,何懼一死!”


  “說得好!”駱永勝猛然拔出刀,騎在馬上指著溫雲亭“汝亦不在乎妻兒、幼孫焉。”


  溫雲亭深吸一口氣,昂起腦袋,白須飄動,一字一字的咬牙道。


  “莫說畜生你殺我家眷,便是殺我九族,亦何懼乎。”


  駱永勝眯起眼睛,殺機氤氳,恰在此刻,一聲疾呼宛如杜鵑啼血。


  “夫君!”


  驚回首,隻見溫珺狂奔而來,跪於馬前,淚流滿麵“求夫君饒我父母兄弟。”


  駱永勝未動,但身後眾人皆翻身下馬,口稱夫人。


  “老東西辱我甚深,不殺,我何以威服洪州,號令三軍,速速滾開。”駱永勝紅著眼,惱怒的連連大罵。


  可他越怒,溫珺便更不敢離開了,哭的更是厲害,卻態度強硬,哀聲道“若是夫君執意要殺妾之父兄,便請先殺了妾吧,妾生為夫君之人,死於夫君之手也是妾之幸甚。”


  “反啦,反啦!”


  駱永勝氣的在馬上大吼,許久後才深吸一口氣,咬牙道。


  “成俊,將你娘扶起來。”


  下了馬的駱成俊慌忙跑到溫珺麵前,雙膝跪下去攙,同時勸道“娘快起來,莫再惹義父生氣了。”


  溫珺不願意起,周遭眾人便都跪了下來“夫人快請起。”


  無奈之下,溫珺隻好起身,但卻攥著駱永勝的馬韁,淚眼中全是哀切。


  “我舉兵興大業,為的是國家民族不受恥辱,你雖為我妻不可攔我。”駱永勝冷聲喝道,而後拽過韁繩,再看溫雲亭“老東西,今日看在珺兒麵上,活你性命,但你要知道,無妻可再娶,無子可再生,你莫要登鼻上臉,若再敢大放厥詞於洪州,我必將你五馬分屍,懸於四門。”


  說罷一催馬韁,奔馳離開。


  眾騎相隨,獨留下溫珺一家。


  “爹。”駱永勝一走,溫珺忙去到溫雲亭處,痛哭流涕。


  “我沒有你這個女兒。”


  溫雲亭喝罵,抬手欲打,被妻子攔住,後者喝罵“你個老不死的混蛋喲,若不是女兒以命相救,兩個兒子咱們的孫子今日都死矣,珺兒為你開罪姑爺,已是背了女子從夫之規,你還不知過錯,我怎麽就瞎了眼,為你生兒育女,受這幾十年委屈啊。”


  妻女皆哭,又有兒子跪在膝下哀聲苦勸,一家人哭的是山崩地裂,滔滔淚下,饒是溫雲亭鐵石心腸,也被這決堤之淚衝垮,良久後麵北跪下,頓首大哭。


  許久後方止,複起身之時蒼老數十歲,雙目無神,黯然回家,街道之上一乘馬車趕來,駕車人卻是駱成文,手挽一件大氅,見到溫珺忙上前“娘,爹讓我來接您回家,說天冷,您身子單薄,別凍著了。”


  溫雲亭的背影一怔,轉首失語。


 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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