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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章:圖謀造反的第二步

  轉罷年沒多久,盧彥就給駱永勝通了信,說今年的春課稅提前了,而且要加賦,如駱永勝這般經商的,要按照十稅一的比例征其歲營。


  歲營就是距離上一次收稅之間這段時間的營收,以往洪州的商稅是十五稅一還算比較低,眼下卻變成了十稅一,更要緊的,則是時間提前了太多。


  大宋稅法是承唐製的兩稅法,春秋各征一次,春課稅一般是在三月份開始到六月份結束,現在卻一下提前到正月份。


  “益州王逆作亂的動靜太大了,他們攻陷了益州城。”


  眼下的益州,可就是天府之國成都!

  由不得駱永勝不大吃一驚。


  益州可以說是四川乃至於大宋西南地區的重城,竟然如此之快的就被造反軍拿下了?


  大宋的地方軍戰鬥力實在是太次了吧。


  當然,即使益州一城淪陷也不至於牽動遠在千裏之外的洪州,之所以整個大宋朝都如臨大敵,是因為這位王鈞同誌在攻陷益州後做了一件是個男人都想做的事。


  開國稱帝!


  你沒有聽錯,城不過一座,兵不到一萬的王鈞同誌,在益州城開國稱帝了。


  國號蜀,年號化順。


  這段曆史在《宋史》中是沒有記載的,因為宋朝官方不承認王鈞建立的所謂蜀政權,不過在南宋溫國公李燾所編的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卷四十六中卻是有即詳細記載。


  “僭號大蜀,改元化順,署製官稱,設貢舉。”


  這李燾可就是四川人,這本《續資治通鑒長編》本身也是官修宋史的一部分,而且因其是當朝編纂,真實性要比元修宋史更可靠許多。


  不管怎麽說吧,王鈞幹了一件駱永勝一直想幹卻沒有敢做的事情,後者隻能眼睜睜的憑西眺望,然後出資數千貫給朝廷,供其剿匪之用。


  益州事變,也讓正在大名府指揮前線作戰的趙恒心情惡劣到了極點。


  他剛剛才指揮範廷召大破遼軍,兵鋒一路銜尾追殺到莫州,斬級萬餘,取得了一場戰果輝煌的大勝仗,結果一轉頭,自家老窩被人強行給分家了。


  這他娘哪裏能忍?

  遼人再狠終是疥癬之疾,就算有二十萬大軍又如何,不過是占幾個城,掠一些百姓輜重而已,這些在趙恒的心裏都可以忍受。


  唯獨王鈞的造反立國是決不能放任的!誰想撬他老趙家的牆角,誰才是最大的敵人。


  於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,趙恒就做出了決斷,他放棄了正節節順利的北方戰場,將楊延昭、楊嗣兩員大將提拔為河北一帶的都巡檢兼知州、軍事,轉攻為守,已經收複的失地也放手不要,自己帶著大軍從大名府啟程,僅六天便火急火燎的折返汴京,親自部署圍剿偽蜀政權!


  這些消息都是侯秉忠告訴駱永勝的,前者在說起的時候情緒非常的低落,駱永勝甚至能夠敏銳的捕捉到一絲近乎微不可查的惱怒。


  能讓侯秉忠惱的能是誰,絕不可能是犯上作亂的王鈞,隻會是不戰而撤的皇帝趙恒。


  大好局勢啊,說放棄就放棄,王鈞翻了天不過才一萬不到的兵馬,他還能打進有四十萬禁軍駐紮的汴梁不成?


  光從益州出川往東京這一路上的廂軍都大幾十萬了,你慌個毛線啊。


  更別說駐守汴京的還有李繼隆、寇準這些文武雙全的名相在,滅一個微不足道的王鈞那還不是談笑間。


  駱永勝什麽都不說,他也不敢輕易亂說話,隻是和侯三一道陪著侯秉忠喝酒,直到後者酩酊大醉才同侯三告辭離開。


  出了侯秉忠的府邸,正月的寒風吹走酒意,駱永勝幽幽一歎。


  “王師北定中原日,怕是再無機會了。”


  回憶一下曆史的碎片,下一次趙恒再北征,便是瀛洲之戰,而後檀淵之盟。


  從此之後趙宋家再也不矢誌收複燕雲十六州,隻想著偏安苟存,固守現有疆域,大局上進入全麵防守之勢,結果卻是靖康之恥,王業偏安。


  一想起趙宋家的曆史,駱永勝就恨其不爭,而如今趙恒的謎之操作更是讓駱永勝瞧不起。


  不就是有人造反嗎,該鎮壓的鎮壓,該殺頭的殺頭便是,你放著遼人不打打自己本國人,那不跟我大清一個德行了。


  不攘外夷,隻征胞親。


  對於駱永勝的怒氣,侯三有些無法理解,所以他說了一句。


  “朝廷怎麽安排就怎麽做唄。”


  這句話便讓駱永勝明白,這也是時代的偏差之處。


  這個時代的百姓和國家之間的關係,更多的是依存性而不是主人翁精神。


  心裏想的是‘國家讓我做什麽’,而不去想‘我能為這個國家做什麽’。


  大家都聽過那句振奮人心的口號‘為國家之崛起而讀書’,這就是一種主人翁精神,隻有這種精神的國民多了,國家才能強大。


  侯三是時下所有百姓的寫照,他們懶得去想這些,每天過好自己的日子也就行了,朝廷讓做什麽他們就做什麽,朝廷想著先去鎮壓內亂他們就去鎮壓內亂,並覺得這麽做是對的事。


  隻有鮮少的人對此不太滿意,但也壓在心裏不敢發聲。


  如這侯秉忠。


  他是個軍人,他的偶像注定是霍衛,他的職業追求必然是有朝一日也能封狼居胥、勒石燕然。


  這種追求隻有對外才能實現,而絕不是對內。


  殺幾十萬造反的流民能給他侯秉忠這種武將帶來什麽名聲,戰神嗎?

  屠夫!


  雙手沾滿百姓鮮血的劊子手,腐敗朝廷的鷹犬爪牙。


  百姓對朝廷依存性如此之深,也就難怪宋朝沒有造反成功的了,駱永勝皺起眉頭,他得想個辦法來往趙宋家的身上潑點髒水。


  但直接潑顯然不行,那是要掉腦袋。


  還得靠老孫頭!

  駱永勝來了點子,回到家就把熟睡中的老孫頭給折騰醒。


  “你再往書裏添點料。”


  “東家,寫什麽。”


  “就言官渡之戰後,鮮卑烏桓寇掠幽州戕害百姓,袁紹又領軍北禦,曹操聽聞後也沒有乘勝追擊,選擇了回師許昌,言其不屑於異族苟合,後來袁紹消滅了入侵的異族,病亡鄴城,曹操才揮軍北上一統河北。”


  老孫頭不明白駱永勝為什麽要加這段內容進書中,但還是很快應了下來,披著衣服就開始著筆。


  “另外再添一筆。赤壁之戰前,曹操提兵遠征烏桓,首席軍師郭嘉病亡,後來赤壁大敗,曹操歎曰‘倘使奉孝在此,吾何有此敗。’要把因果關係突顯出來,老曹雖然人不咋地,但也有家國胸懷,寧可著先逐蠻夷,不惜折損肱骨。


  要讓聽書的人覺得,如果不是為了征烏桓,曹操就不會折損郭嘉,就不會遭受赤壁之敗,就可以大軍南渡,一統天下。”


  駱永勝拍了拍老孫頭的肩膀。


  “交給你了。”


  後者隻顧點頭,不去深究其中原因,若是他知道現在駱永勝讓他這般寫的目的是為了暗諷老趙家,那還不嚇得魂飛魄散。


  利用筆杆子來離隙洪州百姓與朝廷之間的依存之心,便是駱永勝謀劃造反的第二步。


  經濟陣地、輿論陣地他要相繼拿下!

  駱永勝出門西望,念叨了一句。


  “姓王的,你可千萬要多抗一段時間,別敗的太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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