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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:抱上的第一條大腿

  因為一首破陣子,駱永勝有了和章炎對麵而坐的資格。


  這還是駱永勝這輩子第一次和章炎這種身份的官員進行交流。


  洪州刺史,放到後世怎麽也是個副部級的大員了。


  雖然在這個時空僅僅是個正四品,還是個沒有任何實權的泥胎菩薩,仰仗都督府鼻息而活。


  “早前,本官還對駱小友有些誤會,今日相見,當釋懷誤解。”


  得到了這首佳作,章炎的心情非常好,兩相比較便對曹德貴等本地商人過往的交情不屑一顧起來。


  就算有幾年交情又如何,那些人有能夠幫助他章炎晉身的資本嗎?


  顯然是沒有的,而今天駱永勝給他帶來的,卻是足夠。


  一首詩而已,能讓一個官員升遷嗎?


  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要看放在哪朝哪代,在宋朝,靠著錦繡文章躋身仕途的不在少數,若論最出名的,當屬晏殊。


  晏殊自幼神童之命美傳江西,年不過十一二歲便可縷創佳作詩詞,於是當地的按撫、學官做了一件不合規矩的事。


  在晏殊十四歲的時候直接‘保送’。


  即不參加地方科舉,直接保送到汴梁參加殿試,更離譜的事情還在後麵,宋真宗一看這神童做出來的文章也是喜愛的不得了,直接大筆一揮,賜了進士及第。


  十四歲的進士就這麽誕生了。


  十七歲的時候晏殊就官至光祿寺丞,執中央九寺之一,連回家丁憂都被趙恒奪情召回,聖眷之隆,真宗朝無人可出其右,宰相寇準想壓壓這晏殊,都被趙恒斥責。


  可見在宋朝,無論是皇帝還是整個仕途官場的大環境,對文采斐然者的喜愛甚至說溺愛已經到了無視規矩的地步。愛奇文學iqiwxm!&最快更新


  而駱永勝送給章炎的這首詩,真正寶貴的並不是文章本身,而是文章之意恰好貼合這眼下的政治大局,以章炎的政治嗅覺,自然可以看出其中價值。


  皇帝要北伐,做臣子的當然要支持,這便是政治正確。


  駱永勝的曆史水平再差,也知道檀淵之盟,既然眼下大宋還沒有簽署這一喪權條約,那就說明北伐還沒有開始,這首詩便是恰當的。


  如果檀淵之盟已經簽過,他就萬萬不敢給章炎送這首詩了,不然可是要掉腦袋的。


  “駱小友雖然年歲不大,但既然是河北定州人士,想必對邊疆之事還是有些了解的。”章炎手壓在那信上,沉吟片刻,問道:“本官久在江南,不知眼下北疆戰事,這詩詞傳出去容易,收回來難啊。”


  這句話便是找駱永勝幫忙了。


  北方的情況他章炎知道的不多,貿然把這破陣子傳出去,屆時萬一真入了聖聽,皇帝一開心把他章炎調進汴京褒獎,他到時候禦前對答,說什麽?

  天知道北方打成了什麽樣子,該怎麽接著打。


  要知道在此時的宋朝,怎麽打仗可不是武將說了算,而是他們這群文官天天在樞密院裏對著地圖琢磨,而後畫一堆亂七八糟連自己都看不懂的陣圖送呈皇帝,最後再轉下達到前線,一線的統兵將領唯一要做的,僅僅是按圖行軍即可。


  打贏了就是皇帝的功勞,打不贏就是武將指揮不力,該革職革職,該殺頭殺頭。


  麵對這個問題,駱永勝的大腦開始瘋狂轉動起來,回憶著曆史上檀淵之盟前後的碎片。


  哪一年的事來著?

  想不起來了,但說是現在這位皇帝登基沒幾年的事,是宰相寇準提議的親征。


  也就是說,等寇準當了宰相,那就差不多該打仗了。


  思忖片刻,駱永勝來了主意。


  “回堂尊的話,草民家世居北地,正是因為為了逃避兵禍故而南遷,眼下北地摩擦不斷,契丹賊寇掠成性,尋釁邊關,料想王師伐罪已是不遠,隻是南下途中,草民偶然間聽得人言,時下朝廷中戰和不定,缺一有力聲音,所以才會懸而不決。”


  這話駱永勝說的敷衍朦朧,但聽到章炎耳朵裏卻是價值頗大。


  自打彭城郡王趙元偓離開洪州入京,這新皇帝的態度其實就已經不難揣測了,這場仗皇帝是想打的。


  可是宰相呂蒙正一直是那是鐵杆的求和派,三度拜相,執政綱領一直不變,趙二北伐他阻攔,被撤職。趙二也是臉皮厚,铩羽而歸之後馬上就重新拜呂蒙正為相,就這麽起起伏伏,直到趙二數次北伐失敗一命歸西。


  現在趙恒登基,也做著光複河山,廓清帝宇的美夢,這呂蒙正又跳出來阻攔了。


  他可是個烏鴉嘴啊,趙二的例子在這擺著,不聽呂蒙正的話北伐就一定失敗,所以趙恒至今懸而未決。


  朝中誰一力主戰呢?


  隻有眼下的樞密院同知院事、尚書工部侍郎的寇凖。


  所以一旦皇帝真要打,這寇凖勢必會拜相。


  章炎沉默下來,他不知道駱永勝判斷的準不準,又或者說他現在不確定自己判斷的準不準。


  假如皇帝要北伐,那他現在拿出這首詩傳進皇帝的耳朵裏,進了汴京一力主戰的同時交好寇凖,那站隊主戰派,自己的未來可就不得了了。


  如果自己猜錯了,皇帝不打,好像也沒什麽損失。


  大不了自己仍是在洪州這地界做一個泥胎菩薩,守刺史致仕唄。


  沉默了許久,章炎才抬頭看向駱永勝,說了這麽一句。


  “你不對勁。”


  駱永勝愣住,沒明白章炎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是什麽意思,但聽到後麵的話,不由麵色急變。


  “那日審斷之後,本官斥責了曹顯,府衙內也大白了事實,你身上的傷不是獄卒衙差打的,不過當日審斷已畢,本官也不好推翻,便懶得再糾結此等小事。


  今日你說的話,更不像一介白身之人能有的見識,所以你不對勁。


  本官求得不多,想要一個心安而已,你明白嗎?”


  人章炎不是個傻子,能做到刺史的哪有傻子啊。


  駱永勝坐不住了,噗通一聲便跪到地上:“當日草民所犯之罪本是殺頭之刑,蒙堂尊高抬貴手這才苟活,草民的命是堂尊給的,每多活一天皆都是堂尊的恩賜,今草民所求無非謀求一立錐之地,故而草民比任何人都想堂尊可以步履青雲,如此,背靠大樹,草民才能在日後更好的報答堂尊活命之恩。


  北地之事,草民不敢妄言,此前所言無不是發自肺腑,且漕運不會騙人,草民一路南下,走揚州經湖州,北上糧船目不暇接,如非備戰之需,何至如這般靡費民力。”


  章炎沉吟了一陣,微微點頭。


  “你倒是個明白人,知道命是本官賞的,這首詩本官收下了,你的命本官也收下了,去吧,忙你自己該忙的事。”


  “多謝堂尊。”


  駱永勝激動叩首:“草民從未來過這臨江書苑,草民告退。”


  打這臨江書苑離開的時候,駱永勝長出一口氣,他這顆心總算是有了些許安全感。


  今日有了章炎這句話,在洪州,暫時就沒人能要他死。


  因為現在他的命,是屬於章炎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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