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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 泰比利停止了思考

  伊戈爾家族在遠離蔦蘿大道的一處樹林裏,布置好了一片臨時營地。


  突遭大變的勞瑞大師,甚至一反常態地忍痛割肉,無比大方地拿出一批從阿德裏安實驗室搜刮來的魔法原料,在營地四角刻下魔印,布置了個簡單的“拉佛西亞退散結界”。


  這種精神係結界法陣的作用很簡單:凡是試圖從外部接近結界範圍的人,隻要魔法抵抗力不夠強,就會在潛意識的驅使下,不自覺地遠離這個方向。


  ——大師是真的怕那群突襲的傭兵還有預備隊和後手,為防備可能的第二次突襲,才特意給已經隱蔽在樹林裏的營地,加了個魔法雙保險。


  這次突襲戰中的犧牲者,也在一場略顯倉促的葬禮中被埋在了樹林中。


  以車隊的條件,畢竟很難帶著屍體上路。


  因此,由於傷勢過重無法被複活的伊戈爾領民們,就隻能永遠沉睡在這個遙遠異鄉了。


  夏侯炎帶領著幾位家族核心成員,親手給死者的墓穴掩上泥土後,從克萊門特那裏聽到了一個期待已久的消息:


  “艾略特大人,那個沒死掉的傭兵雜碎,我已經在您的帳篷裏捆好了。”


  夏侯炎一邊用手帕擦著手,一邊朝勞瑞大師使了個眼色。


  大師心領神會,不知從哪個角落裏搬出了一隻沉甸甸的板條箱。


  克萊門特覺得大師的冷笑和那隻箱子一樣,都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。


  領主大人從大師手中接過木板箱,向手下們再三叮囑:

  “記住,不許任何人靠近我的帳篷!”


  眾人當然欣然領命——畢竟一場血戰過後,誰也不想再受到更多的精神刺激了……


  ……


  “荒蕪之風”傭兵團副團長,若澤·泰比利,被浸了油的粗麻繩牢牢綁在一隻椅子上,形容萎靡。


  這位昔日叱吒南部荒原、殺人盈野的江湖老炮,也曾經是傭兵團裏一呼百應的二把手領袖,也曾經是休斯頓大公的座上貴賓,也曾經是能止小兒夜啼的黎民夢魘。


  但他現在就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般,頹廢地癱在椅子上,眼中鬥誌全無。


  克萊門特符文長劍的重重一擊,原本遠不至於將他變成這樣——泰比利副團長十七歲那年,在戰場上所受的傷要比今日嚴重得多!

  可他,仍然捂著自己幾乎要從傷口裏流出來的腸子,給了那名半獸人中士致命一擊!

  可他,仍然一個人從屍山血海的東部戰線絞肉機裏爬了出來,將無數的敵人和隊友拋在身後!


  四十多年隻身轉戰三千裏的若澤·泰比利,最熟悉的就是鮮血的味道!

  敵人的鮮血、盟友的鮮血,和他自己的鮮血!


  但此時,真正讓他靈魂都在顫抖的,不是肉體所受的傷害,而是失敗的苦澀!


  悠悠醒來以後,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六十親信騎兵的無頭屍體,和他們如金字塔般碼放成堆的一顆顆人頭!


  這一幕的視覺衝擊力實在太過強大。


  泰比利副團長甚至沒有任何抵抗,就任由那個黑黝黝的盔甲罐頭人把自己綁了起來。


  而直到被捆在這個帳篷裏,泰比利副團長才用遲鈍的頭腦,接受了自己戰敗的事實。


  可“接受”,不意味著能“理解”!

  泰比利副團長做夢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輸的!


  他想不通,為什麽六十一個槍騎兵的集團衝鋒,沒能徹底摧垮這隻隊伍的鬥誌!

  他想不通,為什麽連擊潰五百帝國正規軍都不在話下的“荒蕪之風”騎兵隊,會在一個滿是老弱病殘的遷徙車隊上吃癟!


  他更想不通,為什麽這個貌不驚人的車隊裏,會突然冒出一個三軍辟易的重裝戰士!


  如果剛才若澤·泰比利沒有被克萊門特擊昏、而是親眼見到了自家騎兵隊戰敗的實況,他其實還會想不通,為什麽這裏還會有武藝精湛、身似遊龍的女劍士在頃刻間殺人於無影,為什麽這裏還會有將四十個精英傭兵輕鬆玩弄於鼓掌之間的老法師!

  若澤·泰比利不能理解這個結果!

  但幾十年的喋血生涯,依然很好的塑造了泰比利副團長的冷靜性格。


  盡管失敗的陰影揮之不去,但若澤·泰比利的聰明大腦開始了思考。


  他還沒有死。


  盡管被牢牢綁在了椅子上,盡管之前被幾個癟三侍衛泄憤般地抽了幾十鞭子,盡管他正忍受著畢生未曾經曆的恥辱……


  但他還活著。


  當這群伊戈爾家族的雜種發現泰比利沒有死時,他們完全可以砍掉他的頭——但他們並沒有,而是留住了他的一條小命,讓他一直活到了現在。


  而活著,就有希望。


  若澤·泰比利眯起了眼睛。


  他心裏無比清楚,此間的主事者就是那個名叫艾略特·伊戈爾的年輕領主——剛才被罐頭人押解著走過營地時,他用眼角的餘光,瞥見了那個滿頭黑發、一張麵孔年輕得過分的少年。


  而若澤·泰比利,太了解這些帝國貴族都是一群什麽人了。


  這是一群為了蠅頭小利,可以把親媽賣給妓院的孤兒!


  這是一群為了爵位高升,可以把靈魂交給魔鬼的惡棍!


  這是一群為了平安自保,可以把百姓獻給敵軍的流氓!


  是的,泰比利副團長知道自己領導的這一次突襲,一定給這個名叫艾略特·伊戈爾的年輕貴族帶來了嚴重的傷害,對方很可能恨透了自己;


  但他有自信,隻要自己開出一個足夠誘人的價碼,那就還能利用這個年輕人的貪婪,從對方手裏求得一線生機!

  ——畢竟,這個年輕領主還沒有殺自己,不是嗎?

  若澤·泰比利開始像最資深的賭棍一般,精心計算著自己手中的籌碼:他有什麽能夠獻給這個名叫艾略特的小雜種,以交易自己的生命的呢?

  錢?對,他們伊戈爾家族現在肯定很缺錢,而我知道“荒蕪之風”大團長的金庫藏在哪裏……


  女人?是的,年輕人都喜歡這口,不知道“聖母花”的那幾個修女小娘們合不合他的胃口?——感覺應該不錯,起碼她們在床上禱告時叫得很好聽……


  複仇?也許這位艾略特·伊戈爾並不甘心白白受損,說不定他會想知道整件事的幕後黑手——沒關係,我大可以把休斯頓大公的事情告訴你,然後讓你去大公麵前送死……


  或許,還有另外一些寶貴的情報?


  ——泰比利副團長還在椅子上權衡著自己所能提供的價值,忽然感覺臉上一陣微風拂過。


  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了。


  泰比利副團長剛才還在惦記的那個黑發領主,抱著一隻木板箱踱進了帳篷。


  領主大人穩穩地把木板箱放在地上,然後從中擎出一根鑄鐵撬棍,表情淡漠地轉向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的泰比利副團長。


  若澤·泰比利舔了舔嘴唇,準備說出自己用來交換小命的提案。


  但對方冷冷道出的第一句話,就讓泰比利的精神幾乎崩潰:

  “傭兵先生,很抱歉一直把你留到這時候,但我是真的忍不住,想要體驗一下親手把你折磨至死的感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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