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八章 情裂（下）
千裏冰封，漫漫雪飄，大黑一下一下，在雪山中爬行著，身後拖著長長一條血跡。
靖娘和那個男人的足跡早已經被雪花封埋，但是心中的感覺告訴著他，靖娘就在前方……
他看清楚了，感受到了，靖娘的確用佛劍刺中了他的心髒，他的血一直在流，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氣斷，但是即使他的意識已經混沌，他的身體還是要向前爬，他要找到靖娘，找到她，問問她，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他……哪怕一絲一毫……
“靖娘……靖娘……”雪花凍住了他眼邊的血跡，把他整隻左眼都凍封起來，他一遍一遍地喊著，期望著靖娘會忽然出現，抱著他的頭，再喊他一次，大黑。
回應他的，隻有寒冷徹骨無情的風，呼呼地吹拂著他淩亂的毛發。
為什麽，他那麽的愛著她，為什麽，靖娘要如此無情地背叛他？就因為，他是一隻熊妖，醜陋的妖怪，永遠不是陪襯得起美人的美男子。
“靖娘……你可以嫌棄我……但你不可以欺騙我……你給了我愛情的希望，又親手在我眼前毀滅……為什麽？靖娘……”他哭了出來，向前爬的力氣漸漸流失，他眼前一片模糊，閉眼前，是漫山遍野一色的白……
身後血跡浸過的雪地，竟然開始慢慢挪動，一株株紅色開放的妖豔的花朵從血雪中綻放出來……
“曼珠沙華……”一直在一旁觀看的虎王，皺起了眉頭，而無瑕，早就哭成淚人了。
大黑知道大限已到，心中唯一放不下的，是靖娘的心，他好想知道，到底靖娘有沒有愛過他……有沒有施舍他一丁點少得可憐的心動，隻需要靖娘有過一丁點的心動，他就無怨無悔，他，甘願為她的一點心動而死！
他爆發了最後的生命，雙手撐起了軀體，朝著飄雪的蒼天大聲呐喊：“靖娘！！！……”
……
畫麵模糊，看到的，是大黑已經冰冷的軀體，被積雪覆蓋了好幾層。
他死了。
雪漸漸減弱，遠處走來的，是一抹單薄的身影，一身素衣，披著毛披風……
大黑苦苦等待的靖娘，最終回來了，但是，大黑已經死了。
靖娘停在了一個大雪堆前，雪堆下麵伸出來的一隻長滿黑毛的熊掌，讓平靜的靖娘，一下子崩潰了。
她哭倒在雪堆前，雙手一下一下刨開積雪，她看到的，是一頭死去多時的黑熊。
“大黑……大黑……”大黑無數次陪伴靖娘的晚上，靖娘已經對大黑的原型十分熟悉，一眼，就認出了她的大黑……
“大黑……對不起……”她抱著他的頭痛苦，她醒來的時候，已經在上官府裏，身邊，是老淚縱橫的父親。
即使她被操縱著，但是做過的事情深刻印在她的記憶裏麵，她清晰地記得，自己刺了大黑一刀。
靖娘悲傷之極，就要尋死，但是父親拿著刀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，威脅她不可以自尋短見，逼著她在祖前發誓，不準尋死！
靖娘答應了他，沒有再自尋短見，但是從此如同行屍走肉，一顆心已經隨著大黑而逝去，她被上官老爺關在府裏，終日渾渾噩噩，生無所戀，偏偏又不能尋死，親情與愛情共同折磨著脆弱的她。
終於，她病倒了，經過大病一場，她已經離死不遠了……
上官老爺哭著跪在女兒的床前，求她珍愛自己，靖娘看著如此悲痛的父親，流出了愧疚的淚水。
她說：“爹……女兒不孝。”
上官老爺哭著抱著她，靖娘的呼吸十分微弱，她求他：“爹，女兒求你，讓女兒再進山一次，女兒想見他最後一麵……就一麵，女兒回來會好好生活的，女兒心裏，裝的都是他……”
上官老爺無奈，隻能哭著答應她，第二天，靖娘獨自一人進了山，沿著長長的山路，她終於找到了大黑的屍體前。
大黑死前，還在艱難地爬向她離去的方向，靖娘摸著碩大的熊頭，獨自浸在了回憶的世界裏麵。
這一出愛情的悲劇，就這麽落幕，妖怪和人類，終究不能走到一起。
最後，靖娘用一己之力，為大黑做了一個簡單的墳墓，在木牌前麵，她咬破自己的手指，忍著劇痛在粗糙的木板上麵緩緩寫著……
摯夫，大黑之墓。
她的心，已經給了大黑，大黑，就是她認定的一輩子的丈夫。
“大黑……你等我，等我孤獨過完這一生，黃泉之下，我會給你賠罪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……”
她回頭離開，步伐飄渺，雪花之中，那背影盡顯滄桑。
靖娘就這樣回到了上官府，一切都變得平淡起來，她也沒有再得大病，但是即使她如常生活，除了平時不怎麽笑之外，一切都十分正常，但是上官老爺還是感覺，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女兒了。
一切，都被流星出現的那個晚上打破，花妖重生，衝入了上官府，擄走了靖娘。
靖娘被花妖帶到了木屋裏麵，她一臉錯愕，看著花妖扭曲的臉，感覺心中有一股異樣的熟悉感。
“你過得不錯啊，靖娘……”他冷笑。
“你，知道我的名字？”靖娘瞪大眼睛，那言語，那些行為動作，和大黑真的好像……
“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，也知道你之前對那隻熊妖做過的事……”花妖走上前鉗住她的手，把她強行拉到身邊，一隻手輕輕覆上她的身體。
“不！住手！”她開始掙紮。
她被花妖一個巴掌打到了床上，他冷笑地諷刺：“裝什麽純潔，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……你的身體，在我救起你的第一天就看過了……我真後悔，在那段時光裏居然會珍惜你……早知道，就應該狠狠玩弄你，再丟在深山裏麵……”
靖娘錯愕地看著他，不是大黑，大黑不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，她問：“你到底是誰？我以前根本沒有見過你……”
花妖慢慢欺上她身上，用一個靖娘十分熟悉的姿勢，一個隻有大黑才會用的姿勢，對視她的眼睛，說：“靖娘……我回來了……帶著深深的怨恨，回來報複你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