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怨恨
她右手捏緊四支銀針，眼神堅定，不再迷茫：“這一切，這所有發生在月國的恩怨，都由我來親自了斷！”
“公主……”玉兒靜靜低語，無瑕對她射出的銀針，她一一躲避，卻沒有還擊。
為什麽？她不懂，為什麽對虎王帶著莫大仇恨的公主，會決然倒戈，反過來對抗月國。
如果說，對虎王的依戀讓她不忍殺死虎王，那麽，月國的恩情，不足以讓公主在最後關頭同仇敵愾嗎？
這就是愛情嗎？她不懂。
“公主，你變了……變得陌生了，變得膽怯了，不再是玉兒的公主了……”她語氣中的落寞，令人心碎。
付出了所有，承受了所有比死亡還要沉重痛苦的代價，換來了心中向往的人的背叛，她玉兒，身為公主的一個奴婢，出賣了肉身，出賣了靈魂，最後得到的，是自己最敬愛的公主無情的飛針。
左胸的位置漸漸揪緊，好痛……
她不求別的，隻求公主能夠平安活著，魍魅的目的是無瑕的性命，最終是為了壯大自身的實力，她不會違背她，但當魍魅取了無瑕的血後，她會為無瑕的性命求情，甚至反抗，即使魂飛魄散，也要把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。
沒錯，她玉兒就是千千萬萬縷靈魂當中不受魍魅束縛的那一個，那個神秘的妖怪，把她從魍魅的桎梏中扯了出來，雖然要她帶來無瑕公主獻給他，但起碼她有了自由。
她覺得，命運給予了她這樣的巧機，為的就是救無瑕出苦海。
而現在，無瑕的變心，讓玉兒心碎。
一行清淚滑下木然的臉，玉兒驚奇地伸手一擦，才發現，她哭了，身為鬼魂，居然還有感情。
無瑕頓住了，玉兒，哭了……
“公主……奴婢，好失望……好心痛……”玉兒低聲說完幾個破碎的字，身體就像是失去了動力一樣，搖搖擺擺，被一枚銀針洞穿了左胸，一朵血梅在她左胸緩緩綻放，她整個身子，癱倒在地。
“玉兒！”無瑕驚然飛撲過去，玉琴想要扯住她卻沒有抓到，她衝過去抱起地上動彈不得的玉兒，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她漸漸蒼白的臉，哽咽說：“玉兒！你為什麽不躲……我錯了，我不該對你用針的……我不該……”
她被憤怒遮蔽了眼睛，居然傷害了自己最親的人。
玉兒胡亂揮劃的手，被無瑕緊緊抓住，玉兒用力反握著，像是大海之中的唯一稻草，她的嘴角滲出了血，一雙淒婉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公主，裏麵是空洞的絕望。
她露出一個淒絕的笑容，喘著粗氣，說：“公主，你告訴奴婢，奴婢這一生……到底，是為了誰而活著……”
“不……我不知道……玉兒，你要好起來，等你好了，你再告訴我。好嗎？你要好起來……”無瑕哭紅了眼，緊緊抱著她顫抖的身子，胸前的衣服漸漸被玉兒的血染成紅色，讓她倍感森然。
玉兒隻是無力地搖搖頭，說：“自從公主收留了奴婢，奴婢這一生，就是公主的了，奴婢隻會為了公主而活著，想公主之未想，顧公主之未顧……月國城破，奴婢一直在想念著公主的安全，身死魂留，奴婢想著守在公主身邊，公主安全，奴婢高興得手足皆舞，而現在，公主倒戈，奴婢……奴婢……萬箭穿……心呐……”
“玉兒……玉兒……”她頹然搖頭，她是鬼迷了心竅，居然……殺死了最親的情同姐妹的玉兒，她就是個罪人……十惡不赦的罪人。
“為什麽……要背叛奴婢？公主……玉兒真的好累，所有人都可以欺負奴婢，所有人都可以背起奴婢……唯獨……唯獨公主不可以……”玉兒深吸一口氣，用最後的力氣突然抓住無瑕的手，抽出一把匕首在上麵留下了一條淺淺的血痕。
一旁的玉琴和碎嶽暗叫不好，玉兒已經把沾有無瑕的血的匕首向魍魅拋出，魍魅陰惻一笑，單手接住了匕首，一把把上麵的血舔了幹淨。
霎時間，強大的怨氣從他身體內爆發，虎王甚至被這股龐大的怨氣逼到了地上，一把紮進了屍群之中，衝天的紫氣向四周擴散，遠看就像一大片紫色的佛雲，籠罩了整個月城，黑色的雷電不時閃現，發出轟鳴聲，陰風大作，鬼哭狼嚎。
玉兒一雙眼睛定定看著漫天的怨氣，嘴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，像是對著無瑕，又像是對著漫長的充滿折磨坎坷的命運，說道：“終於結束了……奴婢的債……還清了……”
她的身體，漸漸化成了一團綠色的光霧，從無瑕的指間溜走，在她含淚的眼睛前，悄然飄過，像是那些埋在她童年院子裏的那些螢火蟲，緩緩上升，淹沒在紫色的潮流中。
無瑕怔怔看著手中的衣服，剩下的，隻有玉兒的衣服，還有她那……被罪惡感與絕望感洞穿的心靈。
不要傷害她……不要傷害她……
整個月城發出了絕望的呼喊，無瑕聽到這熟悉的聲音，驚訝抬頭，發現，魍魅身周的紫色霧氣漸漸化形，漸漸真實，最後，變成了一個仿佛被束縛的老人，正在不斷掙紮，不斷發出痛苦的呼喊：不要傷害她……不要傷害她……
這是外公！她的外公！
“外公！外公！……”無瑕撕心裂肺地呼喊，狂風淹沒了她的聲音，她眼睜睜看著那雙老者的眼睛，流出了兩絲紅色的血淚，嘴裏瘋狂絕望地呼喊著，不要傷害她……不要傷害她……
“哈哈哈哈……看到了嗎？無瑕公主，這才是你的親愛的外公啊，多麽強大的怨恨呐，哈哈哈哈……繼續怨恨吧，月國雲安侯大人……你也嚐到了吧，你最疼愛的孫女的血的滋味……”魍魅猙獰的麵孔，正在說著刺激雲安侯冤魂的語言。
果然，聽到這樣的話語，那從紫色的國丈靈魂中散發的怨氣更加強大了，他的哭喊更加淒厲，如同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，那種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的歇斯底裏的呼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