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往事

  妖界沒有太陽。


  那一天,硝煙遮蔽了整片暗空,連續一個月的廝殺接近尾聲。


  他頹然坐在地上,手中摟著被慘烈對待後殘忍殺死的戀人,身後是熊熊燃燒的曾經成為家的地方。


  “霓裳……”玉琴拿衣袖擦去她臉上的血汙,那張清秀的臉龐,昨日還在他身邊笑語,如今,物是人非。


  巨人偷襲了他們,不消一個時辰,整整方圓三百裏的避難所毀於一旦,裏麵的老弱婦孺無一幸免。


  他呆呆看著燃燒著的一切,仿佛,他的世界就此消失殆盡。


  他為戀人做了一個簡陋的墳,十分簡陋,因為,這裏準備再迎入另一具屍首,他要去巨人那裏複仇!即便是送命!


  背後是沉重的腳步聲,他回頭,碎嶽就站在那裏,臉上帶著淚水,一手拿雙鏈宣花斧,另一手抱著一個孩童--他收留的情如手足的一個義弟,一身的血。


  “他的四肢被挑斷了筋……”碎嶽含淚擠出這一句話:“那幫天殺的渾蛋!連一個小孩也能下手!”


  碎嶽一擲雙斧,坐在玉琴身邊,說:“琴!我要去找巨人報仇!我的義弟,拜托你幫他處理後事……”他把義弟的身體放到玉琴身邊,留戀地深深看一眼後,憤然起身,義無反顧地往回走。


  “慢著……”玉琴把碎嶽的義弟放進了那個墳裏……


  他不需要這墳墓了,因為,他的下場可能是粉身碎骨。


  四麵八方都是興奮嚎叫的巨人,玉琴仗一劍撐住身體,他已經到了極限,血液已經浸濕了他的衣襟,左手完全沒有了知覺。


  “碎嶽……”他看看身後的兄弟,一道巨大的刀疤橫貫在他的背上,碎嶽回頭,左眼被完全刺瞎。


  “死在這裏,也許是不錯的選擇呢。”他想要起身,卻發現眼前的敵人漸漸模糊成了數個影子。


  碎嶽用雙斧撐起自己的身體,血液紛紛從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上溢出,他靜靜注視眼前那些敵人,眼神尖銳,如同天降的神靈。


  “我碎嶽生於虎族,當為虎族而死,爾等蠻族毀我家園褫我母土,掠我族人殺我義弟,此等血仇不共戴天,今天!”他揮舞手中的雙斧,大吼:“揮灑盡我最後的一滴血一片肉,殺得你們一個是一個!”


  兩個身影,一高一矮,一斧一劍,如同一個地獄修羅一般燃燒著自己的生命,奮戰浴血在這片戰場之上,沒有顧忌,沒有猶豫,隻有永無止息的仇恨憤怒殺戮……


  碎嶽醒來的時候,四周沒有鋪天蓋地的敵人,隻有零星的黑焰,一大堆灰,還有身邊昏迷不醒的玉琴。


  他沒有死,玉琴也沒有死,這是他醒來的第一感覺。他抬頭,隻看見一抹耀眼的白,他們的王,那個至高無上的妖魔,正站在他們麵前,那個英武的背影,深深刻入他的記憶之中。


  “大王……為何您……”碎嶽抱著玉琴坐起來,他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帶上了顫抖,那股強大王者的氣魄,讓他想落荒而逃,隻是他再也動不了了。


  那個平日裏他隻能高高仰望的大王,今天就在眼前,而且還搭救了他的性命。


  虎王沒有說話,轉過身來,兩滴閃著紅光的血珠飛向了他和玉琴的額頭,漸漸融入,他忽然感覺體內如同百川爭流,源源不斷的暖流向元神聚去。


  “單憑兩個人就能夠直掃巨人的中樞,還能夠支撐數個時辰,你們的天賦十分不錯。記住你們赴義的決心,今日,你們懷著必死的決心離開了虎族,衝入敵陣,你們已經在這裏死過一次了,今後,我就是你們的主子,是我,賦予你們的所有,而作為代價,你們的所有也應為我所用,明白嗎?”虎王居高臨下,一雙發光的紅眼刺向他。


  碎嶽跪下來,頭印在地上,左眼血液凝固的傷口再也流不出眼淚:“大王,我們已經了無牽掛,一無所有,此生此世,我碎嶽,都為成就您的霸業而活,直到天崩塌,地震烈,山無棱,水斷流……我的忠心,地上的高山,空中的明月都可以見證,我的大王……”


  他在這片血土上,立下了一生的承諾,這片心,這寸魂,這一生,隻為一個妖王而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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