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被俘
無瑕從疼痛中醒來。
她看了看四周，心中湧出了迷茫。這裏，還是她的國家嗎？街道房屋都燃著熊熊大火，牆壁上道路上都是鮮紅或黑紅的血跡，不時傳來大火燒斷的房屋倒塌聲，一聲稚嫩的孩童哭聲傳來，隨即一聲刀展肉開的嘶啦聲，又止息了。
她推開身上的重物，發現原本護送的士兵已經中箭身亡了，他死前還不忘護著她不讓她從馬上摔傷。
“抱歉……”不安湧上心頭，若不是她，恐怕他一個人能夠逃出生天。
馬兒並沒有受傷，從遠處小跑過來，很是溫順地用鼻梁蹭了蹭無瑕，無瑕不再猶豫，她翻身上馬，望了望後方被火海淹沒的城牆，然後決然回首，義無反顧地向皇宮奔去。
她知道，憑她一個人已經做不到什麽了……但是，起碼她可以救出她的外公。
她一定要救出外公，她唯一的親人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策馬來到皇宮的門口，著火的宮殿裏一個人也沒有，那些住在皇宮的人早就溜走了，龐大的宮殿空蕩得詭異，隻有火焰燃燒的啪啪聲，她也無暇顧及了，心中隻想盡快找到外公。
火舌攢動，她不顧熱氣撲騰，一個一個偏殿陸續尋找，一梁斷木砸下來，擊碎了她身旁的木桌，木屑差點卷入她的眼，她也不再顧忌了，她失去了國家，她認了，她失去了子民，她也認了，這其中有著她的失職，同時也有著天命的無奈，天要亡國，國將焉存？
但是，她卻可以拯救外公的性命，隻要她繼續找，繼續找……
幾經辛苦，她靈機一動，繞進了桃花林，林中央的大樹下，國丈就站在那裏。
“外公！”她隻覺得眼淚不斷地外泄，她的外公，平安無事。
“孩子，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雲安侯顯然十分意外孫女的到來，他以為她早就隨大家去避難了。
“這裏是我的國家，我當然要留下來戰鬥！”無瑕無比堅定的眼神散去了雲安侯所有的疑惑，他再想，也對，照這孩子的個性，她的確不會選擇逃避。
“外公，快跟我離開吧，城門已經失守了，所有的戰士都戰死了，我隻有您一個親人，您可不能有事啊。”無瑕二話不說，拉起雲安侯的手就要離開，但是，她扯了一下，沒有扯動。
雲安侯回頭看了一眼那棵大桃樹，輕輕撤開無瑕的手，說：“孩子，快點離開這裏吧，皇宮已經失陷了，你這樣貿然闖入，遇到了敵人怎麽辦？”
“我不能丟下您一個，外公，走吧！”
雲安侯歎了口氣，說：“我不會走的，這片桃林原本是你的母親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，每每處身其中，腦裏耳中總會回旋著她的歡聲和笑語，仿佛，一切都是原本那樣……我隻想待在這裏，一直陪伴著她，倒是你，外公活著是為了你母親也是為了你，孩子，你能帶上你母親的名字好好地活下去，開開心心，我，死也瞑目了。”雲安侯流下淚水，伸手想要拂去無瑕臉上的淚，不料手伸到一半，他嘴裏忽然大噴血出，猩紅的血染在白須上分外刺眼。
“外公！外公！”無瑕被他嚇得失控，抱著他的身體跌坐在了地上。
老者的眼睛已經暗淡下來了，手掌的溫度正在漸漸流失，如同他的生命在一點點消減……
“外公！您不能有事啊！外公！不要扔下我一個人……”無瑕摟著他的頭痛苦地哭，忽然被一隻手扯離了雲安侯。
“放開我！”無瑕掙紮中，隻見眼前是黑色的大袍，白色的長發飄在她眼前，她含淚抬頭，對上了一對血紅色的虎目。
“你……妖怪……你殺了我的外公……”她看到了雲安侯背上三條血色的爪痕，已經那妖怪指甲上滴著的鮮血。
“找到你了……”無視她的怒氣，虎王眼中是無法掩飾的興奮，懷中的人兒輕盈不勝一舉，但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著，為他所有。
他就這樣看著她，火光之下，他的眼睛在漆黑與火光的交錯中顯得格外恐怖，宛如惡魔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她被他的紅眼一盯，全身霎時被恐懼悚然充斥，動彈不得，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看著他的魔爪越伸越近。
“孩子……”雲安侯虛弱的聲音傳來，虎王隻覺腳上一緊，看見掙紮中的雲安侯，流著一身的血，卻依然用全力鎖住他的一足。“快逃！快……”他對著無瑕喊。
“外公……外公……”她不能扔下外公一個，她已經一無所有了，如果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，她情何以堪。雲安侯的聲音，夾雜著一些長輩的命令，讓她快逃。這一輩子，他從來沒有用長輩的語氣與她責難，她太過善良，甚至善良過火，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和權衡，他清楚自己落到妖怪手裏已經活不久，但最起碼，他要幫自己的孫女逃離。
天知道這妖怪要對孫女做什麽！
“快走！還等什麽！”他覺得沒說一個字，身上的傷口都痛得不行，但他還是咬牙堅持了。
他保護不了什麽，但最少，讓他能夠為孫女做一點事。
無瑕知道外公的用意，猛地轉身逃跑，她回頭看著地上血泊中的外公，直到他的容貌深深刻入了腦海，才決絕回頭，從此一別，生死寰離，陰陽相隔……
她的身影消失在宮闈深處，虎王冷眼看著地上抓著他的人類，雲安侯見孫女脫險，才解脫般頹然鬆手，以孫女對宮殿的熟悉，應該能夠擺脫追捕逃出生天……他笑了，笑出了一嘴的鮮血。
“膽敢阻撓我……”虎王憤起一腳踢開雲安侯，本想一把火燒死他，但看著無瑕遠去的地方，舉起黑焰的手卻放了下來，他點起輕功，向心上人追去……
天幕是一片血腥的紅，烏雲下，一座大城沐浴在了萬丈烈焰之中，硝煙滾滾，劍雨紛飛。
中央的皇城，一個女子慌亂地四處逃命，燒斷的木梁和碎屑時不時掉下，濃煙就在她的頭頂亂舞，紅光照亮了她茭白的肌膚，讓人遐想翩翩，她臉上掛著令人疼惜的淚水，步履開始蹣跚，平日裏對她來說熟悉無比的皇宮，現在如同進入了陌生的迷宮，前方的路永遠沒有盡頭，她不禁想自己是否逃得掉。
逃，她必須要逃！
後方時不時傳來了破壞的身影，那個高大的黑影悠閑地陪她捉迷藏，他一身黑色的長袍，白色的長發飄揚在外，大火成為了他的點綴，一雙非人類的虎目，閃著紅光，緊緊盯著前麵逃走的身影。
她不敢回頭，隻能不斷地跑，一截燒紅的木頭砸下來，剛好與她擦肩，橫斷了她後方的道路，黑影追到此處，看見攔路的火木，不悅地舉起爪子抓碎了火木。
“外公，外公！救我……”她臉上的淚水沒有停過，她跑累了，一股麻木的感覺從雙腳開始蔓延到了全身，她跑到了回廊的盡頭，看著眼前封死的牆壁，眼中漸漸流露濃重的絕望。
她沒有路了……外公……也死了。
這牆壁畫著一副美麗的神話插圖，一個惡鬼，張牙舞爪，勢在必得，貪婪地盯著地上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宮女。
很美麗，而且，很……逼真。
她聽到了後方沉重的步伐，她轉過身，隨著他的前進而緩緩後退，一步一步，最後背靠在牆壁上，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近。
她的手摸到了宮女的淚水，隱約有些濕意。她整個身子都在無可抑製地顫抖，一如她破碎的心，她死死盯著眼前的妖怪，語氣有著不甘：“為什麽？……為什麽？……”
她隻問了兩個為什麽，但心裏早就呐喊了萬遍。如果可以，她願意把自己獻給他，隻求他繞過她的國家一命。而此刻，看著滿城腥風血雨，她早就絕望了……
他緩緩走到她麵前，紅色的瞳孔裏映照出她我見猶憐的模樣，他有著一雙向前彎曲的獸角，白色長長的鬃毛，紅色的老虎眼睛，一切在她看來分外可怖。
“因為我想要你。”他伸出帶著手，用帶有柔毛的那一麵去摸她的臉，很滑，很好摸，發現毛發上都是她的淚水時，他輕輕皺眉。
“就是因為你，我的國家，我的人們，我的外公，他們……都死了……就是因為你！”她哭著大喊，前所未有的絕望籠罩著她……
他任由她撕心裂肺地哭，頭一次，他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……
甚至，開始怕了。她這麽恨他，那麽，他是不是不能夠得到她的心了？
害怕，開始從心底蔓生，他卻忿然抑製，他，不可能有這種懦弱的情緒的！
得不到就搶，他不信，他有得不到的東西！
下定決心後，他鉗住她滿是淚水的小臉，強迫她的眼與他對上，他看著她眼中燃燒的憤怒與複仇，心中一動。
他微微施法盯著無瑕，直到她暈過去。他抱起她，轉身離去，故意走回原來的道路，讓雲安侯看見，他抓住她了。
不再理會地上正在流血的老人，他點起輕功，飄然離去。
雲安侯隻覺疼痛非凡，身體完全不能動彈，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孫女被惡人拐走，望著那遠去的背影，幹澀的眼中流出一滴淚水。
我苦命的女兒……我苦命的孫女……
鶴：今天更了，親們給花花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