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牢獄
呼喝聲中,不過片刻,七八名皇城司察子便將幾人牢牢圍在垓心。
李重陽抱著綠蘿,冷冷看著這群麵目不善的來人。
而那絡腮胡,已然麵如死灰,抱頭蹲在地上。
這時,李重陽對那察子頭目道:“官爺,這兩人乃是專販人口的牙行,剛剛要綁走我家娘子,所以我才憤然出手。想必你們剛剛也看到了,地上這老頭,是這胡漢失手錯殺,與我無關。”
察子頭目瞥了李重陽和綠蘿兩眼,最終將目光凝聚到蹲在地上的絡腮胡,喝問道:“兀那狗東西,他說的,可是實情?”
蹲在地上的絡腮胡聞言,瑟縮著仰起腦袋,看著這群官兵,結結巴巴道:“各位,各位官爺,我我,我——”
“我覺得這廝的話未必可信!”
眼見絡腮胡半天沒“我”出個名堂,一直隱身在後的薑管事卻突然閃了出來,對察子頭目沉聲言道。
察子頭目聞言,立時轉頭,望向他,不解道:“薑管事,咱們剛剛不是親眼——”
薑管事不等察子頭目把話說完,立即截口道:“官爺,眼見的,有時候也未必是事實。比如說眼前這小哥,任誰也不會相信,他會幹那偷雞摸狗的事兒吧?”
說著,薑管事一雙細長老眼凝視李重陽,臉上似笑非笑,意味難明。
李重陽渾沒想到,在這個節骨眼兒上,竟會殺出個程咬金來。
回望一身華服的薑管事,強忍胸中怒氣,有些不解道:“這位老丈,你此話何意?”
薑管事看著李重陽,往地上啐了一口,才道:“小賊,你幹甚不好,要幹那偷雞摸狗的勾當。偷了我家五郎的衣服穿在身上就算了,現在竟還行凶殺人,當真是歹毒之極啊。”
李重陽聽到薑管事這話,先是一愣,但下一瞬,立即明白了過來。
正要反駁,一直蹲在地上默默待死的絡腮胡眼珠猛轉,陡地從地上蹦起,連聲道:“對對對,各位官爺,您們別看這小崽兒年紀輕輕,可歹毒著哩。剛剛咱與這老頭兒撞破這廝欲要強.奸婦女,因而出言喝止,不曾想竟惹惱了他,拿起鋼刀就要殺了我倆哩。官爺救命,官爺救命啊——”
說到最後,五大三粗的絡腮胡竟是淚水盈眶,望向李重陽的臉上滿是驚恐,情不自禁地往那察子頭目身邊擠去。
此情此景,落在李重陽的眼裏,真是哭笑不得。
這莽漢的演技若放在現代,絕對可以角逐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了。
“不許動!”
皇城司察子哪容許絡腮胡靠近,將刀槍一晃,厲聲喝令。
絡腮胡又趕緊雙手抱頭,規規矩矩地蹲在地上。
若是不知內情的人看來,這莽漢此刻,就像個撿了肥皂的主兒。
察子頭目再次望向李重陽,左手按在腰間刀柄上,臉色已然有些不太好看,這才冷聲問道:“兀那小兒,這廝剛剛所說,可是真的?”
李重陽卻沒看他,而是望著那薑管事,冷笑一聲,問道:“看來,你應該是蔡府中人了。”
薑管事被李重陽那雙炯炯雙目瞪著,想起剛剛河岸打鬥的一幕,心頭沒來由地生起絲絲寒意。
不敢回答他的話,隻轉頭看向察子頭目,沉聲道:“莫要與這些賊廝多說什麽,趕緊抓將回去,自有提刑司審問。”
察子頭目聞言,重重點頭,把手一招。
七八名皇城司察子便持刀而上,欲要將三人捆縛。
李重陽見這薑管事話裏話外都在有意陷害自己,心頭已隱隱感到幾分不妙。
被人刀槍相加,任人宰割的處境,是他前世從未有過的遭遇。
看著一個個麵色不善的官兵,李重陽的一雙拳頭緊又鬆,鬆了又緊。
當他感受到懷裏的綠蘿已嚇得渾身顫抖,麵色慘白時,終是暗歎了口氣,雙拳微鬆,任這些官兵將自己綁了。
見三人都已被牢牢製伏,察子頭目在薑管事的示意下,又帶著兩名官兵到下遊半裏之外,找著了李重陽和綠蘿賴以生存的那搜簡陋烏蓬船。
從船裏搜羅了番,除了一些鍋碗瓢盆,唯一值錢的,便是兩套濕漉漉的華貴衣衫。
這兩套衣衫搜出,再加上李重陽身上穿的那套,自然坐實了今夜他去蔡家畫舫上行竊的罪名。
一行人再不耽擱,押著李重陽和綠蘿,還有那絡腮胡,抬著駝背老頭的屍身,徑直返回開封城內,將他們三人交予提刑司。
有薑管事一路跟著,又是少見的命案,提刑司當班的官員哪敢怠慢?
迅速接手了這樁案子,將三人投入大牢,隻待明日開堂問審。
好在綠蘿的苦苦哀求下,這些衙役法外開恩,準許將他們二人關在一間牢裏。
待牢門上鎖,四周黑漆漆地不見半點光線。
李重陽將嚇得有些呆了的綠蘿抱緊,思維飛轉,梳理著來龍去脈。
先前他已預料到,今夜去那畫舫一趟,讓一眾權貴子弟,特別是讓蔡鞗和王林、秦檜丟了麵子,他們鐵定會想著法兒地報複自己。
卻不曾想,這些人的報複,竟會來得這般迅速。
用腳趾頭也能想到,那薑管事定是受了蔡鞗指使,有意要來陷害自己。
至於那兩個牙子,倒不像是提前安排好的,應該是碰巧讓自己撞著了。
這般看來,今夜之事,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,倒了血黴。
不過,既已得罪了蔡鞗等權貴子弟,他們總會有借口對付自己的。
眼下這趟遭遇,既是偶然,也是必然。
以蔡家的權勢,要想給自己安個死罪,並非難事。
一番思索後,李重陽已心如明鏡。
現在唯一的問題是,在如此情勢下,該當如何自救?
“郎君,我們,是不是要被殺頭哇?”
正當李重陽思緒翻轉,沒有定計時,懷裏的綠蘿語帶哽咽,弱弱地問道。
李重陽將她抱得緊緊,故作輕鬆地笑道:“放心吧娘子,有我在,一切都不會有事的。”
綠蘿聞言,將小腦袋往他懷裏鑽了鑽,柔聲道:“其實就算真的要殺頭,也沒什麽的。隻要能和郎君在一塊,不管在人世還是在陰間,綠蘿都不害怕。”
李重陽聽到綠蘿此語,一顆心簡直都快要融化了。
輕輕拍拍她的腦袋,柔聲道:“我的好綠蘿,郎君有你,此生無憾了。”
綠蘿輕“嗯”了聲,安靜地躺在李重陽的懷裏,纖纖玉手伸進貼身褻.衣裏,摸索了一會兒。
隻聽沙沙的摩擦聲起,綠蘿輕聲歎道:“隻是可惜了,好不容易掙得這麽多錢引,竟沒福氣花哩。”
說完,將那厚厚一疊錢引當空撒出,“咯咯”輕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