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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秦檜

  看起來,俊美公子對李重陽的話,十分感興趣。


  李重陽見他麵色誠摯,猶豫了下,終是決定再給他透露一點天機。


  思緒翻轉,腦中的搜索引擎迅速在信息庫中檢索。


  片刻間,便一堆堆史料中,找到宣和三年的一條條重要信息。


  猶豫了下,才對那公子低聲道:“我說我前知五百年,後知五百年,公子定然是不信的。但對汴梁大難之事,我還是有幾分信心的。公子若是不信,我可現在再觀星象,為你預言近來將要發生的大事,你可等待時日驗證。”


  說完,李重陽一手持篙,一手掐指,仰首閉目,作出一副算命先生推衍之狀。


  此情此狀,自然又引來青衣小廝噗嗤一笑,對身邊的公子小聲嘀咕道:“郎君,這廝就是個無賴閑漢,若是真有那能掐會算的本事,還會落魄到在這汴河打漁為生?郎君莫要信他。”


  公子聽到小廝的話,再看李重陽滿身襤褸,雙眸之中泛起疑色,表情也有些猶疑不定。


  當然,李重陽此刻自然沒有聽到青衣小廝的嘀咕,一邊佯作推算,一邊在腦海中的信息庫快速撿選幾條最重要信息。


  過了好一會兒功夫,才緩緩張目,老神在在地望著二人,喃喃道:“剛剛我掐指一算,本月十餘日後,賊寇方臘必陷處州,而淮南盜宋江等將犯淮陽、京東、河北等地,再入楚、海州界。約莫在四月時候,宮中必有貴人薨逝,而賊寇方臘將於青溪被官軍所擒……”


  李重陽一連說出了七八條重要信息,都是史料關於宣和三年的大小記載。


  待他說完,公子和小廝將信將疑地仰望著他,半晌無語。


  李重陽見他二人麵上表情,隻淡淡一笑,高深莫測地道:“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,小官人不妨靜待一段時間,看看我的推算到底是真是假。”


  話已至此,他再不多言,拿著長篙,撐著小舟有摸黑前行數丈。


  而這時,遠處畫舫的吟誦之聲漸濃。


  隻聽一道鴨公嗓拖長了調子,緩緩吟道:“柳弱不勝春,花瘦愁風雨。無奈遊蜂興欲狂,沒個遮闌處。惱殺悄窺人,枉自饒情趣。假山猶似隔巫山,心癢難揉住。”


  李重陽初聽這首詞,心裏暗道這人倒還有些才學,可念頭一動,把幾個關鍵詞輸入搜索框,接著浮現的信息,直讓他驚掉了下巴。


  感情這首詞,竟然出自神書《花營錦陣》,詞中所描寫的景象,堪稱古代愛情動作連環畫。


  正當李重陽在心頭罵罵咧咧之際,畫舫之上豁然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。


  掌聲過後,蔡鞗高聲讚道:“好詞好詞,王兄這首《巫山一段雲》真乃妙詞也,直把汴梁風光、兒女情長寫得栩栩如生。如此詩才,比之乃父王老相公,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。我等不能及也。”


  鴨公嗓聞言,道:“哪裏哪裏,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,在五郎麵前獻醜了。”


  “王兄謙虛了。”


  蔡鞗寒暄了一句,這才轉頭,望向其餘眾位衣袂飄飄的貴公子,笑著道:“既有王兄珠玉在前,列位郎君,也請不吝才思,切磋一二吧。”


  “好。既然如此,那秦檜不才,便作一首《江城子·春色》吧。”


  此人話音落地,饒是李重陽性子沉穩,也不由驚聲道:“秦檜?!這人,自稱秦檜?!難道,便是後來害了嶽飛嶽武穆的大奸臣秦檜?!”


  聲音雖然不大,但已足夠靜靜坐在船頭的主仆二人聽到。


  兩人本在翹首望著畫舫人影,這時聽見李重陽驚訝出聲,不由再次轉頭,滿麵好奇地看著他。


  俊美公子有些疑惑地望著他,輕聲問道:“怎麽,小哥兒也識得那太學學正秦檜麽?”


  李重陽聽他語氣,好似認識說話那人,念頭轉動,不答反問道:“太學學正秦檜?便是政和五年進士及第,中詞學兼茂科的秦會之?”


  這些信息,是李重陽剛剛在腦海中搜索到的,因而出口向兩人驗證。


  果然,公子聽到李重陽道出這些信息,麵上驚疑更盛:“咦?你居然真的識得他?”


  而那小廝這時,望著李重陽的雙眸裏,也滿是不解,喃喃道:“你這船家,難道真的隻是一介窮苦船家麽?”


  李重陽正為遇著了秦檜而震撼不已,哪有心情再管兩人。


  隻仰長了脖子往那畫舫看去,想要看看這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奸臣,到底長得什麽模樣?

  隻是間隔還有些遠,而那畫舫三層又著實太高,從下往上看,隻看到人影綽綽,並見不到具體形貌。


  而這時,秦檜已喃喃吟道:“汴梁春色晚來濃,杏花紅,柳煙籠。梅雨初融,簾幕卷晴風。人在闌幹畫外處,斜照水,小橋東。舊遊如夢記曾逢,玉驄弓,繡芙蓉,金鴨篆香,鶯語燕聲中。回首碧雲千萬縷,山下路,石頭翁。”


  即便吟誦之人是大奸賊秦檜,李重陽聽完,也不由為之暗暗點頭。


  不得不說,這秦檜倒有些詩才,一首《江城子》,畫麵感很強,把個汴梁春色描繪的淋漓盡致,頗有一代大家柳三變的味道。


  隻是,詩意雖濃,立意卻不甚高,除了兒女情長,便是鶯鶯燕燕。


  不過,此詞一出,畫舫之上,瞬間響起一片熱烈的讚歎。


  “好好好,秦學正這首《江城子》,真有大家之風,詩意才情兼具,不愧是詞學兼茂科出身的進士,我等拍馬難及也。”


  “是啊是啊,我等拍馬難及也,拍馬難及也。”


  “罷了罷了,秦學正此詞一出,我等還在這獻什麽醜,隻管吃酒賞舞,靜看風月便了。”


  “……”


  又是好一陣吹捧,聽得在江上吹著冷風的李重陽都快打起瞌睡。


  而船頭主仆二人,卻是津津有味地議論著。


  “郎君,據聞這秦學正不僅才華橫溢,而且一表人才,也是我大宋難得的妙人兒。隻不知此子才貌,比起蔡家五郎如何?若是猶有過之,咱們不妨,不妨——”


  “不妨怎樣?”


  “不妨讓宗正寺那些人,將之排在頭位如何?”


  “你這小東西,說甚呢?咱們哪能幹涉宗正寺,想死不成!”


  “嘻嘻——”


  正當主仆二人在船頭小聲戲鬧之際,畫舫之上陣陣的吹捧之聲漸漸安靜下來。


  這時,秦檜終於再次道:“承蒙諸位謬讚,秦某才薄,僥幸之作耳。比起琴棋書畫、詩詞歌賦皆精的蔡五郎,實不足掛齒。若非我大宋律法有令,宰臣執政親屬毋得試詞學兼茂科,以五郎之才,拔得頭名還不是輕而易舉,哪還有我秦檜什麽事啊?你們說,是也不是?”


  秦檜說完,眾人連聲附和:


  “是啊是啊,五郎之才,舉世皆知。”


  “若非律法不許,五郎應試,必得詞學兼茂科頭名。”


  “對對對,必與秦學正同為頭名,同為頭名啊。”


  “……”


  得,李重陽也算看出來了,今夜這汴梁詩會,儼然已成了蔡鞗的拍馬屁大會了。


  為了給蔡鞗增加迎娶茂德帝姬的聲望和資本,這些紈絝也算在不遺餘力地神助攻了。


  接下來,便該是蔡鞗壓軸出場,博得今夜的頭名了罷。


  果然,此起彼伏的稱讚聲中,那秦檜又朗聲說道:“五郎才名遠博,今夜,還望不吝費思,為我等小露一手,如何?”


  原來這秦檜,阿諛奉承的功力,在這時已經練就得爐火純青了。


  他的話音剛落,一群紈絝子立馬紛紛呼喊道:“請五郎小露一手,請五郎小露一手,請五郎小露一手……”


  一波更勝一波的呼喊聲,直震得平靜的汴河都翻起了波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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