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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 天衣難得偏要得,景氏難保必須保

  “您看,這紫色的線也可以用來繡金絲菊,由花蕊到花瓣一點點漸變,是不是很漂亮?”


  太後從劉婼手中接過針來,躍躍欲試,不是對這漸變的色彩感興趣,而是被亂針繡吸引了眼球。看似無心的針法,怎麽會拚出如此驚豔的紋飾。待字閨中時,她也曾做過不少針線,一擱數十年,如今重拾針線卻覺得有趣。從大年初一到現在,她每都要讓劉婼過來,不是繪紋樣就是教針法。


  “呀,當真是出乎意料,哀家從來不知道刺繡還有這麽多趣味。”


  “其實,這亂針繡更適合用於繡鳥雀,栩栩如生,色彩變化銜接自然。”


  劉婼站在一旁看太後一針一線的繡著,動作雖然不熟練,卻很是投入。一聽最好是用來繡鳥雀,太後想起皇帝怕自己煩悶,送來了一隻鸚鵡,整學舌,顏色但是極其漂亮。


  “流月,去把哀家的老虎提出來,給阿婼看看,能不能繡?”


  女史流月衝劉婼一笑,轉身從回廊下提來一個鳥籠,一隻鸚鵡上躥下跳,一見了阿婼就歡快的叫:“阿婼!阿婼!”


  “畜生,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學會了叫你的名字。”太後提著鳥籠,讓它看向搖籃中的妁伊,“你聰明,你她是誰?”


  “公主,公主!”


  殿裏的人都笑了,太後指著老虎道:“就數你最機靈,什麽東西,聽一遍就會。”


  “阿婼,繡它如何?”


  劉婼側著頭看向歡快的老虎,若有所思的樣子,在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不止一隻鸚鵡。這豔麗的色彩,若是能在一整件衣裳上表現出來,那一定很漂亮。


  “太後,它太美了,光繡個手絹或者扇麵都不足以表現它的美。”劉婼跪到太後身邊,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問她:“咱們何不以它為藍本,做一件獨一無二的衣裳?”


  太後閉著眼睛試著想了想,可是她無法想象這會是一件怎樣的衣裳。再想下去,也隻是為難自己,有些沮喪:“哀家被難住了,壓根兒想不出來這衣裳會是什麽樣子的。你得負責出個繪稿,再親手做出來給哀家看看。即使,哀家已經不能再著色彩豔麗的衣裳,也忍不住想看一看。”


  老虎非凡的學舌能力,無數次的逗樂了太後,卻也讓它不得不被掛在遠離人居的地方。因為,太後不知道哪一句話會被它聽了去。它沒有腦子分辯哪句話該,哪句話不該,最好就不要知道。


  原本劉婼與妁伊可以陪太後到午時,然而宮門外的太監來報:“聖上已經在來廣元宮得路上了。”如此,劉婼隻能帶著孩子提前離開。


  “流月,你幫阿婼抱著公主。流盼,你把哀家最大那把竹傘撐著。”囑咐了自己最放心的人送劉婼母女回永安宮,太後久久站在殿門那裏,不知道是目送她們,還是在期盼著魏帝的到來。


  門外依舊風雪大作,璿璣將暖好的手爐遞給太後,主仆無言,此般立著。


  “她姑母當皇後那會兒,可沒給哀家什麽好日子過。哀家與鐸兒整日都在謀劃著如何自保,從來也不曾想過鐸兒能繼承大統,隻想活命。”


  “那太後為何要對她們母女如此上心?”


  “己所不欲勿施於人,都是過去的事了,那時候她才多大,哪一樁罪又是她犯下的呢?”


  璿璣抿嘴一笑,忍不住點破了太後心中所想:“太後多半還是為著聖上著想,也為著皇後著想。真是難為您了!”


  被人識破了心機,還好是自己身邊的人,太後將手爐塞還給璿璣:“快拿走,得你一個手爐卻被你好一番奚落。”


  轉身入殿,也不再需要手爐。璿璣的心真不知道怎麽長的?什麽東西她都能識破!若不是她來告訴太後,魏帝囑咐皇後照顧劉婼,皇後壓根兒沒有用心,反而心存怨念。她也不會因為顧慮帝後之間的關係,而自己用心照拂劉婼。


  真希望,那還不夠成熟的皇後能夠明白太後的良苦用心,別再因此而生出什麽枝節來。


  “來的路上,可有見到阿婼跟玉貞了?”


  太後淺酌了一口茶,開口問道。


  這句話勾起了魏帝的內心掩藏不住的喜悅,全都掛在了臉上,起身拱手一禮:“兒臣謝過母後!”


  太後有意要羞臊他,便問:“謝哀家什麽?”


  “謝謝母後替兒子照料她們母子,沒有怪兒子做錯了事。”


  放下手中的茶盞,又將盞蓋合上。太後歎了口氣,怪他又有什麽用?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者,多矣!若世間人人都可以控製住自己的情感,哪還有這麽多的煩惱?如今妁伊已經冊為玉貞公主,那便是向下人承認了她的身份,再鬧得僵,隻會大家難堪。況且,劉婼本身就不招人厭煩,太後也喜歡她那雙巧手和不多話的性子。


  “若是時機合適了,再封她個位分,這事就圓滿了。有罪該罰,一切都已經過去,別讓下人咱們沒有氣度。”


  此話正合魏帝的心意,知子莫若母,大抵如此吧。


  “隻是,兒子此番前來,又是來給您添煩憂了。”


  魏帝低著頭,有些愧疚起來。


  太後不知道這些日子能有什麽令她煩憂的事,納罕至極,側首問他:“這幾日能有什麽不平靜的嗎?”


  “年前京中有一聚寶錢莊,騙取了百姓大量的錢財。”有了話頭,魏帝就大略將聚寶錢莊如何行騙之事,再向太後了一遍。


  “可是,這都是外朝的事,著人去辦了便是,怎麽能讓哀家煩憂?”


  “京兆尹姚舒文呈遞了涉案者口供,來往的票據都指向……”魏帝抬眼看了看太後,見其神色淡然,也隻是試探著:“可能景掣有牽涉其中。”


  太後猛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,又覺得胸口悶疼,一口氣喘不上來,跌坐回椅子上。璿璣幫她摩挲著後背,緩了好一陣才長長地舒了口氣。


  “絕不是投錢購入券票,他騙人了是不是?”


  壓著牙齒一字一句地了出來,字字擲地有聲,魏帝卻是無聲地點點頭。太後無疑是太了解自己這個弟弟了,從上次圍改鹽田沒有成功以來,她總覺得景掣還會做出點什麽。果然,這殺的,惹出這麽大的禍事。


  “他也不是孩子了,那性子什麽時候能改一改?如今,誰不盯著咱們景氏一族,他就全然不知道收斂,這個挨千刀的。”


  鮮少看到太後如此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模樣,她現在是打翻了五味瓶,既希望魏帝能保住景掣,卻又擔心景掣的事威脅到魏帝的地位。她不是不知道,魏帝在朝中亦是舉步維艱,後宮中的步步為營,許多時候是前朝的萬不得已所致。


  “太惹眼了,景氏終究是太惹眼了!”


  魏帝怕太後如此氣憤再傷到身子,忙把風月白的話告訴太後:“可是,京兆府府丞風月白於除夕宴上敲了登堂鼓,卻告訴兒子涉案者是關內侯崔壬。”


  “你別寬哀家的心,哀家知道這件事不管景掣是否真的參與其中,他都已經進了這趟渾水,再也洗不幹淨了。隻要有人咬住他,再把你剛才所的口供證詞拿出來,他必死無疑啊。”


  這也正是魏帝所擔憂的,隻要姚舒文在宣政殿內的話傳出去,那麽就不可收拾了。唇亡齒寒,景掣被殺,就會牽扯出景氏更多的事情來。到時候,即便是莫須有的罪名,姬宏鐸也不得不去麵對。


  “能想出這個辦法的人,當真居心叵測啊!”


  太後這一感歎,也道出她雖知道景掣膽子大,不守規矩,卻萬萬不可能愚蠢到這樣的程度。必然是有人想要借這件事,大做文章。


  “另一人是誰?”


  “崔壬!”


  她們母子倆現在需要做出一個清醒的判斷,在崔壬與景掣中必然要犧牲掉一個,該是誰呢?最終的選擇顯而易見,太後不可能拿自己的家族去冒險,更不可能拿姬宏鐸的皇位去博。


  “這件事,不管是不是景掣所為,都必須是崔壬做的!”


  從太後緩過勁兒來之後,大殿內就隻剩下他們母子二人,這句話太後敢,也必須。作為一國之君,魏帝會有顧慮,有搖擺,而她不能有!

  “母後,兒子以為一切還得等查實之後再做決定。”


  不出所料,魏帝已經開始搖擺。太後要讓他放棄這種恐怖的念想:“兒啊,這支箭就是衝著你來的!謀劃這事的人,你以為是真的衝著景掣嗎?還等你查實,那景氏早就完蛋了。景氏一出亂子,你的皇位如何穩固?”


  “朝中絕大多數,是明事理顧大局的官員,他們不會被人左右的。”


  “那你今日還來跟哀家這些幹什麽?”


  這一問,徹底的難住了魏帝,他正是心中拿不定注意才來找太後的,現在卻又否定了太後的意見,算怎麽回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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