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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慮深遠玉笙獻策,為自保美人哀求

  頌蘭從紫宸宮打探到的消息,皇後因勸誡魏帝已經被罰跪到雪地之中。事態漸漸嚴重起來,蘇玉笙抱著剛剛吃了東西正在酣睡的孩子,在殿內不住的踱步。


  “在這麽下去,太後就該出馬了。若真到那時候,隻怕劉婼再想在宮中活命,都困難了。皇上心疼劉婼母女,卻不知道女人的心思遠遠超出他的預計。”


  “夫人,要不奴婢還把她裝到食盒裏,放回撿到她的那個牆角?”


  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孩子,是個公主,跟她的執蘭一樣。


  “執蘭被送走的時候,還沒有她大。本宮怎麽忍心,讓兩個孩子都從這錦繡宮裏被送走,從此生死未卜呢?”她心中猶豫,若自己不親自去一趟紫宸宮,劉婼就隻剩下死路一條。可如果,今踏出了這道門,自己的清淨日子也就到頭了。


  “備攆吧,咱們去紫宸宮。”


  蘇玉笙與頌蘭到紫宸宮的時候,景葙依舊跪在雪地中,有芷與有蘭也跪在她的身後。看她那蒼白的臉色,應該跪了許久,也應該支撐不了多久。成海正在組織第二批搜宮的人,見蘇玉笙來忙跪地行禮:“嫻夫人來了?的這就去通傳!”


  “公公這是要幹什麽呢?”


  蘇玉笙明知故問,是為了讓他抬頭看到自己手中抱著的人。成海一抬眼果然看見蘇玉笙手中正抱著一個孩子,趕忙起來打去身上的雪,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:“這就去,的這就去。”跑了兩步,一個踉蹌,狠狠摔在地上,又笑嗬嗬的爬起來。


  有一種異樣的眼光正盯著蘇玉笙,那是景葙的嫉妒。快一年不見了,蘇玉笙終究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出現。她抱著那孩子,就像抱著自己的女兒一般。景葙控製不住嘴角的抽動,不知為何,她現在隻想笑,笑自己太高估了景氏一族在魏帝心中的位置。


  “娘娘,娘娘!”


  就在景葙暈倒的一瞬間,有芷與有蘭挪動著僵硬的雙腿,接住了她。


  “皇上有旨,你們扶皇後娘娘回宮休息吧。”


  整整三個時辰,這三個時辰中姬宏鐸沒有出來看過景葙一眼,更沒有下令讓她停止罰跪。直到蘇玉笙出現,她才免了這酷刑。想來也是諷刺,不是自己的東西硬搶了來,也留不住。


  “臣妾先聲明,沒有理由跟聖上謊話。”


  蘇玉笙早已洞悉了姬宏鐸的多疑,於是在頌蘭開始怎麽撿到妁伊之前,笑著做下鋪墊。姬宏鐸從她手中接過孩子,抱在懷中,親了親她的笑臉。卻赫然看到了那個指痕,早晨還是通紅的,現在已經青紫。是誰這麽狠的心?

  因為患了雪盲症,劉婼的雙眼還被紗布覆蓋,她坐在一旁聽著,她能聽到妁伊嘟著嘴發出的聲響。這樣,就足夠了。


  “奴婢早起去給娘娘取藥,卻在玉陽宮與明粹宮之間的宮道內,看到一位女史扔下這食盒便跑。樣子有些驚慌,奴婢叫她不住,隻得上前查看食盒,不想盒內竟然是一個嬰孩。大雪紛飛的,怕她受不了這嚴寒,就先帶回錦繡宮去了。”


  他們三個人都默契的沒有提到妁伊口鼻上的指痕,就當是寬劉婼的心吧。一個母親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曾經差點被人捂死,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麽樣子。


  如此,早晨抱走妁伊的女史無從查起,那扔下妁伊的女史也沒有看到正臉,倒成了一樁懸案。現在僅留下的證物就是這個食盒,姬宏鐸仔細打量了一番,卻也不知道是哪個宮裏的。


  “傳周尚宮與楊內官來,宮中所有東西無非出自他們兩處,一一核查,務必找到食盒的主人。此外,”姬宏鐸指了指妁伊臉上的指痕,對蘇玉笙,“應該是個女人所為,各宮裏問問有沒有聽到過嬰孩的啼哭,不用大張旗鼓,私下裏問就行。”


  姬宏鐸猜想要麽抱走孩子的人,從一開始就打算捂死妁伊,要麽就是因為孩子哭鬧,她心虛才會下意識的捂住孩子的口鼻。不過,這隻是猜想,不宜擺在明麵上查。能查的,還是隻有這個食盒。


  頌蘭幫著劉婼把孩子抱回偏殿去,鄧嬤嬤被杖斃了,暫時沒有人能夠幫助劉婼照顧妁伊。


  “聖上,其實有兩句話妾身在心裏想了許久,出來您別怪罪。”


  蘇玉笙從來不是莽撞之人,她既然開口如此,定然是仔細想過的。魏帝頷首,讓她直言就是。


  “妾身很理解您想保護她們母女的心情,也能理解您愛而不得的心。但是,宮中並沒有您想象的那般單純,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。您的恩寵是有限的,劉婼得到的多,她們得到的就少。您是不是這個道理?”


  魏帝的恩寵就像一桶水,劉婼是上的明月,時時倒映在他的心窩。他巴不得把整桶水都給劉婼,可忽略了還有別的女人也希望多少分得一些。


  道理很是簡單,可是蘇玉笙柔聲細語,得姬宏鐸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問題。愛而不得,這就是他對劉婼的感覺。蘇玉笙一語中的,全都到魏帝內心深處。


  “如此困境,你是不是有法可解?”


  蘇玉笙卻搖頭,無法可解!愛,怎麽解?想要的得不到,得到的不心儀。


  “隻能,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方法吧。劉婼對您,本就缺乏完全的信任,經此一事隻怕更難同意將女兒留在紫宸宮內。聖上也不必強求,您給她名分她不接受,是因為她有顧慮。可是,孩子總不能一輩子如她那樣無名無分啊。她總會長大,總會懂事,也總會質問。”


  這些,未嚐不是蘇玉笙對執蘭的擔憂,若執蘭問起:“我的父母是誰?為什麽我要在這裏?”鳳重霄,又會怎麽回答她。


  “所以,朕應該給妁伊一個名分,她是公主的事實無可辯駁。但是,也應該給她們母女安穩的生活,是嗎?”


  一種挖心之痛,襲遍全身。看著眼前的蘇玉笙,他第一次對當年的奪女之痛,感同身受。那時候,自己帝位不穩,滿心都是借助外戚之力,穩住皇權。所以,他一再犧牲眼前這個女人,甚至將剛出生的孩子從她身邊奪走。


  是的,她的心應該比自己現在還要痛。她為什麽將自己藏在錦繡宮內不願見人,是因為姬宏鐸一次次的讓她失望,讓她失去依靠。


  “對不起,玉笙!”


  蘇玉笙不知道他的這句對不起從何而來,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。陪著姬宏鐸經曆了他一生中最動蕩的歲月,當一切趨於平靜,她卻隻能被辜負。


  抬手為姬宏鐸擦去眼淚,他們之間早已經無需如此。還是回劉婼的事吧!

  “她在繡房應該也很艱辛,但終究是一份事業,讓她去吧!永安宮,公主住在那裏應該


  更合適。咱們情願將來有一位永安宮公主,也不能出一位繡房公主啊!”


  蘇玉笙故意逗姬宏鐸笑,他一想到這些,覺得如釋重負,拉著蘇玉笙的手,笑得如當年


  初見時一般。


  人生若隻如初見,何必西風悲畫扇?

  “那你呢?還是不肯見朕,也不肯讓朕去見錦休?”


  “您不肯去看罷了,錦繡宮的門就這麽開著,可從來沒有寫‘不許聖上入內’的話啊。”


  錦休已經一歲多了,算起來倒跟齊國質子晏南珽差不多大。隻是晏南珽無論是話還是走路都學得快些,前些齊國還派來使臣,專門送了過冬的東西給他,雖遠隔千裏,卻始終是骨肉血親,斷不了那份牽掛。


  “明朕就去看看錦休,入冬寒,你們都注意身子。”


  周尚宮與楊內監都在查宮中食盒的話,很快傳遍了全宮。華美人知道,這一切都是衝著自己來的。她現在唯一能找的人,隻有賀輕眉了。


  玉陽宮,棠李殿內,華美人聲淚俱下的哀求著宣夫人替自己想想法子。


  “這事兒要是查出來,妹妹就是個死了啊!”


  “你也知道會死人的啊?”宣夫人白了華美人一眼,“你的女史春芝將食盒丟棄在玉陽宮外的宮道上,是想嫁禍給本宮嗎?”


  華美人著實覺得冤枉,一來她並沒有指使春芝將食盒丟在玉陽宮外,二來分明是宣夫人想借刀殺人。如今,倒推了個幹淨。


  “姐姐,我都是聽了你的話才這麽做的啊!是,我是截下了許老太醫,也確實安排了假太醫給劉婼看病。如果真要把刀架到我脖子上來了,您覺得我能不拉一個墊背的嗎?”


  “你少來威脅本宮,本宮這手啊,幹幹淨淨的。你破了,也不過是想汙蔑本宮!”


  事已至此,華美人看著宣夫人冷冷一笑:“隻要事情牽涉到的是劉婼,你覺得聖上又會相信我會無緣無故的供出你來嗎?”


  宣夫人知道,這個華美人是留不得了,可想出一個完全的局來,是需要時間的。於是,換了笑臉,穩住她道:“妹妹,何必得這麽生分呢?這麽些年咱們同氣連枝,多不容易啊,姐姐怎麽會不管你呢?給姐姐一些時間,辦法總得慢慢想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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