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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竊繡樣作繭自縛,吐真情山盟海誓

  細細的針尖,在油燈跳躍的火焰上燒灼,直到它變的通紅。散發出更加銳利的氣焰,當它與腳上鼓起的水泡相遇的一刻,劉婼選準角度手腕用力,刺進了水泡中,向上一挑。一股淡黃色的液體,從被刺破的孔中溢了出來。


  “嘶嘶嘶!”


  劉婼疼得倒吸一口涼氣,可是看看自己的雙腳,這樣的水泡還有還多。有的已經破了,有的油燈一照,閃著晶瑩剔透的光。


  一想到明還要用這雙腳行走,便覺得是一個無比艱巨的任務。半個時辰過去了,劉婼終於將所有水泡挑破,抹上藥粉,用白色紗布將創口較大的幾個地方包紮起來。


  “綰心姑娘,早些休息,後日景夫人與姐就要入宮看紋樣,您還有得忙呢!”


  “是啊是啊,不過對於綰心來,應該不是難事的。”


  聽聲音至少有六七個繡娘簇擁著綰心,你一句我一句的誇讚著她非凡的繡藝。劉婼還捕捉到了一個消息,那便是王司衣似乎把為景府趕製嫁衣的活交給綰心主持。


  同住一屋之內,綰心的手藝如何,劉婼心知肚明。從她一進屋發現自己的繡樣不見了,便猜出了七八成,如今再聽得這幾句話,那更是可以肯定了。綰心偷走了她的繡樣,然後謊稱是自己繡的。隻是,劉婼沒有想到,王司衣竟然這麽好糊弄。


  “阿婼,你的腳怎麽了?我幫你上藥吧!”


  綰心一進門便討好的朝劉婼跑來,見她雙腳有傷又提議要幫她上藥。劉婼將雙腳一朝一邊,淡淡地道:“不用了,我已經上好藥了。”


  “你還在怪我嗎?我不是有意把妁伊弄丟的。”


  她的樣子還挺委屈,似乎劉婼不應該責怪她一般。也是啊,這一聽了不少好話,熱臉貼了冷屁股,自然心裏不好受。


  “你以為我丟了什麽?一件衣服?一雙鞋?”


  劉婼抬眼直看向綰心,她的嗓子已經有所恢複,卻依然不能多話。每一個字,都撕裂般的疼痛,血腥味還未散去。若想抱住嗓子,此時還是沉默為妙。至於繡樣的事,劉婼隻口未提,總之後她倒要看看綰心怎麽交差?


  景夫人何許人也?皇後娘娘的生母啊,是那麽好對付的嗎?就連那位庶出的姐景姿,隻怕也是眼光極高的。一灘渾水,不碰也罷。


  厚厚的棉被蓋在了身上,二人之間仿佛建起了一道城牆。綰心站在她床邊猶豫了一會兒,最終還是放下手中的藥,回自己床上躺著。


  “跟本官,你繡這個繡樣的用意吧!”


  綰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蒙混過關的,電光火石間她隻記得劉婼告訴過自己:“這叫錦雞,有詩雲:高原濯濯弄春暉,金碧冠纓彩繪衣。石溜瀉煙晴自照,岩枝橫月夜相依。有時勃窣盤跚舞,忽地鉤輈格磔飛。寄語人間用矰繳,瑤台鸞鳳好同歸。”


  錦雞雖是凡鳥,卻與鸞鳳齊名,因其色彩豔麗,寓意吉祥,作為主體繡在嫁衣之上必然引人注目。


  而劉婼那晚隻是試著繡了一隻錦雞,想看看配色是否奪目。又考慮花色搭配,在錦雞周圍繡了仙桃、梅蘭等紋樣。每一紋樣運用多種針法,從而選擇最合適的一種。卻不想,最後綰心竟然竊走了劉婼的繡樣。


  隻不過,她能出所繡何物,卻不出所用針法。就連王司衣,也未必全看懂了。兩人都是一知半解,互相愚弄,自然一下子將綰心推舉了出來。


  連同綰心在內的六位繡娘被要求兩日內繪出嫁衣全貌,附上各類針法繡樣的講解,屆時由景夫人與景姿姐親自挑選定奪。


  才開始綰心並不覺得這是一個難題,次日清晨梳洗完畢,便鋪開宣紙備好筆墨開始繪製。可是狼毫在手,如有千斤,她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。整件嫁衣該是什麽模樣?哪裏繪製什麽紋樣?她完全沒有頭緒。


  原來一切都失控了,她以為自己隻是竊取了劉婼的繡樣,隻要得到王司衣的青睞即可。然而,她確實也隻是竊取了那副繡樣,所有的設計全部在劉婼的腦海中,是她拿不走也想不到的。現在怎麽辦?狼毫放回筆架,綰心皺眉歎氣。


  不行就去給劉婼道歉,求她救救自己?


  可是這麽一來,整個繡房的人都會自己自己是個竊賊,是個無恥的人。以後哪還有什麽出頭之日?但,不這麽做,自己又能否設計出令景夫人滿意的嫁衣呢?


  還沒亮,劉婼就出去了。從昨夜就一直在賭氣,去哪裏她也沒有告訴綰心。她的孩子不見了,綰心卻並沒有因此睡個好覺,而是被內心深處的自責折磨得輾轉反側。


  求求劉婼吧,她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。


  下定了決心,綰心出門在尚宮局內四處尋找劉婼的身影,可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。因為,此時的劉婼已經在紫宸宮內,守在妁伊旁邊看她安靜的睡著。


  “別,還真是你能哄得好她,昨夜哭了許久,嗓子都啞了。就是不睡覺,似乎是在找你。”


  姬宏鐸找來照顧妁伊的鄧嬤嬤這才鬆了口氣,孩子還是離不開娘啊,別人再怎麽費勁兒都不如她母親的懷抱。


  劉婼不搭話,而是鋪開自己帶來的紙筆,勾勒出一件衣裳的模樣。鄧嬤嬤站在一旁看著,一會兒覺得燈光暗了,問她需不需要再添盞燈。一會兒覺得茶水涼了,問她需不需要重新換一盞茶。


  可是,她專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,完全不理會鄧嬤嬤。


  可鄧嬤嬤還是站在那裏看,因為那衣裳太漂亮,吸引得她寧願受冷落也不願意離開。


  一對紅腹錦雞被劉婼細致的繪在嫁衣背麵,曳地長裙,仿佛是錦雞七色尾翼的延長。平日裏見慣了的桃紋在劉婼筆下異常生動,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華。之子於歸,宜其室家”,本就是對婚姻最美好的祝福。


  “真漂亮啊!您這是要製衣裳?”


  鄧嬤嬤以為眼前這位女子是魏帝新寵,一定是在為自己設計衣裳。


  “什麽東西漂亮?”


  下朝歸來的魏帝大步流星的走進偏殿內,這裏本就閑置,如今讓妁伊住著正好。劉婼抬眸看了他一眼,擱筆不再繪畫。跪地行禮,整個人突然變得很冷漠。


  鄧嬤嬤識趣的退了出去,成海也將偏殿大門一關,頓時偌大的紫宸偏殿隻剩下他們三人。妁伊睡得正香,即便要吵,劉婼也不想吵到她。


  轉身出了寢殿,魏帝就靜靜跟隨著她的步伐。


  “你放開我!”


  突然而至的擁抱讓劉婼猝不及防,她驚恐的看著偏殿緊閉的大門,胡亂的想著即將發生的一切。不行,她不能讓姬宏鐸得逞。


  “放開你?可以啊,你答應朕本本分分的做個妃嬪,朕就放開你!”


  姬宏鐸的嘴唇裏她那麽近,近得讓她無處可躲。劉婼心中但凡有一絲一毫,做他的妃嬪的念頭,還用熬那麽多苦難嗎?


  “聖上,咱們能不能好好話?”劉婼幾乎是哀求他。


  “不能,那夜你就沒有好好跟朕話,今朕也不要好好跟你話。”劉婼感覺姬宏鐸雙手的力量在加大,本就嬌的她,被緊緊的勒住,有些踹不過起來。


  “奴婢腳疼!”


  既然腳疼,那就讓它們暫時離開地麵吧!姬宏鐸調整了兩隻手的位置,一把將劉婼橫抱起來。劉婼不禁驚呼一聲,又趕忙捂住自己的嘴。


  殿門外,成海嗬嗬一樂,看來且等得一會兒了。索性擦了擦門檻,尋個幹淨處坐下。


  “你回答朕一個問題,為什麽不願意做朕的妃嬪?”


  姬宏鐸抱著劉婼坐在椅子上,雙手卻沒有放鬆的意思,好像怕劉婼會突然跑了一般。劉婼始終側臉相對,可是她能辨別出姬宏鐸此時的話哪一句是認真,哪一句是玩笑。


  “你答應我,不管我什麽都不發脾氣,不治罪我就跟你實話。”劉婼長長的睫毛低垂著,臉上的神色很是嚴肅。


  “隻要你別再跟我什麽你是劉氏的人,你生來就有罪這樣的蠢話就行。”


  “好!”劉婼答應著,轉頭正視著姬宏鐸的眼睛,她的手摸索著姬宏鐸心髒的位置,然後狠狠地拍了三章,哽咽道:“因為這裏不可能隻住著我一個人!”


  是啊,這裏住了太多人,景葙、蘇玉笙、賀輕眉、慕容月卿.……

  姬宏鐸的心隨著劉婼的每一次拍打而痛,不是因為劉婼使了多大的勁兒,而是他試著將裏麵的其他清理出去,卻無法挪動任何一個。


  “就這樣,每來陪陪我好不好?有一,當這裏騰出來給你一個人的時候,我不許你再有任何猶豫!”


  他的話就在耳邊,他的手就拉著劉婼的手,放在自己的胸口上。這是一個承諾,不是帝王的許諾,而是一個男人對他心愛女人的承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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