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夢魘初醒大病愈,冬至飄雪入繡房
她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就這麽徑直進了永安宮的門,直奔劉婼二來。
“把孩子交出來吧,咱們好話好。”
“她是我的孩子,你們誰都別想搶走她!”
劉婼把孩子抱得更緊了,她背過身去,多一眼都不想讓她們看到妁伊。他真的這麽做了,狠心如斯,還有什麽值得留戀?
“既然如此,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!”
兩位老嬤嬤呼呼喝喝的挽起了手袖,一個抓住劉婼的胳膊,另一個硬生生的把妁伊從她的懷中拽了出來。
“哇哇哇!”
妁伊的哭聲一聲大過一聲,一聲高過一聲。
“求求你們,我給你們磕頭,你們不要搶走她!”劉婼跪在地上不停的將額頭磕向地麵,直到頭破血流。可是她們並不為所動,洪嬤嬤也被嚇得躲回了屋裏,不敢出聲。
“求咱們可沒用,你還是去求聖上吧!”
她們一腳踢開了劉婼,抱著妁伊奪門而去。劉婼在後麵拚命的追,哭喊聲驚動了周圍的人,無不駐足觀看。
“喲,這就是聖上與那賤人生的孩子啊,看著還真白淨呢!”
“可不是嗎?也不看看她母親那樣。”
各種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全都湧入劉婼的耳朵,可她絲毫不在乎,她隻想把孩子要回來。終於她追上了那兩個嬤嬤。
“把孩子還給我!”
這一搶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,以至於當她把妁伊搶過來的時候,整個人重重的跌倒在地上。她感覺到,溫熱的液體正在從後腦勺流出,可是她顧不上這麽多,因為妁伊被嚇哭了。她抱著孩子不停的哄,那首搖籃曲又響起了:風吹樹兒輕輕搖,月亮高高上照……孩兒快睡覺,莫是夜半想娘抱……
“把孩子交出來!”
他終於出現了,這個罪魁禍首,竟然還有臉站在劉婼麵前。
“交出來?不可能的!要的話,就把我們母女的屍首拿走吧!”
話應剛落,劉婼猛然起身,抱著孩子衝向了長廊外的荷花池……
“妁伊,妁伊!”
心髒的超負荷,讓劉婼在瞬間醒來。趕忙摸了摸身邊的孩子,還在!艱難的吞咽著口水,喉嚨刺痛無比。墜入荷花池的真實感讓她恐懼,可後來她發現是因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,潮濕感讓一切夢境變得逼真。
“醒了,命還挺大的,假太醫也該請?”
“周尚宮……”
大約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周尚宮了,可是劉婼並不懂她在的話。
“什麽假太醫?”
周尚宮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劉婼,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,已經不再滾燙。看著劉婼喝下了整杯水,才跟她:“洪嬤嬤看你病中,派安子去請太醫,許老太醫半道被人截走了。安子又跑回太醫院,卻隻有一個年輕的太醫當值,便請了過來。哪成想,是有人安排個太監假扮的。胡亂給你開了方子,險些要了命。”
“我昏睡了很久是嗎?”
劉婼已經預感到,自己的處境越來越險惡,最近總有許多威脅衝著自己和妁伊而來。
“四,算很久嗎?以前你不也隨時被各種女史、主子責罰,昏睡幾也不是稀奇事了吧。”
周尚宮的可不是假話,在遇到她之前,劉婼確實吃過不少苦頭,幾次險些喪命。從某種意義上來,是周尚宮保住了她這條命,一次又一次。
“我一手調教出來的人,不至於這麽懦弱啊?你是怎麽搞的?”
“我也不知道,現在有了妁伊,顧慮更多了。”
“顧慮?顧慮有用嗎?能保護好你的女兒嗎?你把宮裏的人都看得這麽友善啊?要不是我,你女兒隻怕活不到出生。”
隱瞞了許久的話,憋在心裏終歸是難受,周尚宮今決定把它出來。
“什麽意思?我懷孕期間一直很順遂。”
劉婼仔細回憶著自己從懷上妁伊那,到孩子出生時的種種。沒有毒藥,沒有意外,沒有難產,一切都那麽順利。
“順遂?你忘了永安宮暴斃的乳母了?朱之儀出五十兩銀子就可以借她之手除了你肚子裏的孩子,而我用一百兩銀子才買回了她手裏的藥。”
懂了,劉婼懂了!所以,之後那個乳母暴斃了,當時就有人她是中毒而亡。可是,周尚宮死了一個乳母罷了,有什麽大驚怪的。還,她沒有帶害晏南珽已經是幸運了,就不允許任何人再私下議論這事。如今想來,那乳母的死十有八九是她為了保護自己而做的。
“我該怎麽報答你?”劉婼問道。
這些事情一旦被人翻出來,周尚宮難逃罪責,可是為了劉婼她還是做了。沉吟片刻,周尚宮語重心長的了句:“好好活著吧,我想看你活著。”
劉婼不知道人與人之間是否真的有各種微妙的緣分,就像她與周尚宮這樣。周尚宮就像命裏欠劉婼的,總是要去為她打算。
“對了,皇後娘娘千秋那夜收到一副繡片,是很是特別,讓我找找是誰送去的。你有沒有什麽線索?”
周尚宮不會這麽沒來由的話,除非她認定了就是劉婼繡的。隻是,她是從哪兒知道的呢?這件事,連洪嬤嬤都並不清楚,怎麽周尚宮就如此篤定了?
總之,周尚宮不會害自己。劉婼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,直勾勾的看著周尚宮。
“你就直接問‘是不是你繡的’,不久好了?何必繞彎子!”
“皇後娘娘讓我年底前重建繡房,但是繡房設在尚服局內,一旦進了繡房,隻怕再也見不到……他了。”
劉婼對姬宏鐸的感情,周尚宮一直不是很肯定。有的時候覺得劉婼對他隻剩恨,有的時候又覺得劉婼愛他入骨。究竟是什麽樣子,估計隻有他們自己清楚。
一絲細微的變化出現在劉婼臉上,好像是失落。但是,又突然堅決起來。
“隻要你覺得我可以,我就跟你去繡房。永安宮已經不安全了,妁伊需要一個更加安全的環境。”
周尚宮既高興又不高興,她多希望劉婼沒有去繡房的念頭。因為,這樣的劉婼隻會一味將自己藏起來,將孩子藏起來。可是孩子長大之後呢?在這宮裏繼續當宮女,當女官嗎?當然,眼下能活命才是關鍵。
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命數這種東西,反正周尚宮不會算命。隻是直覺告訴她,劉婼一定會成為這宮裏不平凡的女人。可是,現在她卻似乎離“不平凡”越來越遠。
“其實,洪嬤嬤原來就是繡房的繡娘,隻是現在齊國太子離不開她,否則倒是可以重用。”
這些哪用得著劉婼來,周尚宮與洪嬤嬤曾經都在繡房做事,早就是舊相識。不過,有些話不透也是好事。洪嬤嬤有更重要的差事,那就讓她繼續留在永安宮吧。
繡房定於冬至那日開工,在此之前劉婼更加用心的跟著洪嬤嬤學習針法。周尚宮過,新招來的繡娘,大多是十三四歲的姑娘,對繡法並不精通。可能劉婼到時候還要做老師傅,去一一教她們呢。
當然,這些都難不倒劉婼。她隻是在擔心姬宏鐸會不會哪又突然出現,將妁伊真的帶走?
日子在提心吊膽中一過去,冬至如約而至。大雪紛飛中,劉婼背起一個包袱,抱著裹在紅色棉襖中的妁伊離開了永安宮。那,晏南珽抱著劉婼哭了許久,好容易勸住不哭了,劉婼一走他又追著出來。
人都是有感情的,晏南珽已經來了大半年,從繈褓中的嬰孩,長到如今學會了走路與話。他不會喊爹不會喊娘,卻會喊“阿嬤”“阿婼”,如今阿婼離開了,隻剩下阿嬤還陪著他。
“嬤嬤,照顧好太子。”
深宮險惡,可劉婼隻想到這句話,叮囑了洪嬤嬤三遍,照顧好太子!稚子無辜,卻背負了太多過於沉重的負擔。所以,她希望妁伊活得輕鬆些,簡單些。
白色的紙傘為母女倆遮擋出一片地,劉婼就這麽一步步走到了繡房。
“聖上,咱們回去吧,寒地凍的。”成海輕聲提醒姬宏鐸。
他已經跟了劉婼太久太久,看著那嬌的身影消失在繡房的匾額之後,姬宏鐸才依依不舍的轉身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