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3章 焚盡

  手指頓在封蠟處,桓儇低眼凝視著手中泛黃的信函。唇梢揚起一絲弧度,眸光也逐漸變得冷銳起來。


  最終無視武承嗣的目光,桓儇掀起案上薰爐的翁蓋,將信函投了進去。斂袖坐了回去。


  “大殿下!”


  眼瞅著火星即將觸到信函,武承嗣忙拿起茶盞想要澆滅薰爐中的火。


  看著武承嗣的動作,桓儇哂笑一聲,“武家主,這東西留下來有用麽?忠武皇帝已經駕崩多年,無論信中內容是什麽,本宮都對它毫無興趣。”


  她聲音落下時,武承嗣手上動作一頓。猶豫一會,最終還是擱下茶盞。青瓷盞中茶水蕩漾,濺出幾滴灑在桌上。


  “武家主。”桓儇開口輕喚一聲。


  “草民……”


  撫著腕間紫檀佛珠,桓儇抬眸看他,目露深意,“本宮知道武家在忠武皇帝朝時頗受寵信,可如今禦座上已經換了人。還望武家主明白自己該做什麽。”


  “草民明白。”


  滿意武承嗣識趣的態度,桓儇眼中笑意漸深。撚起翁蓋,待得熱氣騰騰的霧團散盡,平靜水麵上映出她一雙柔和鳳目來。


  “本宮對攸寧很滿意。”將翁蓋擱回了茶盞上,桓儇揚眼輕笑,“隻怕用不了多時,便可著紫服緋,位極人臣。”


  武承嗣聞言垂首,不敢接話。他知道武攸寧本事如何,可真要和佼佼者比起來多少有些差距。可桓儇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,居然讓武攸寧順利入仕,並且已經在大理寺任職。若來日真能飛黃騰達,他也好告慰武家列祖列宗。


  “武家主,有空記得來公主府坐坐。時候不早,本宮先行一步。”言罷桓儇起身離去。


  武承嗣連忙起身相送,推開門瞧見武攸寧和韋曇華站在不遠處,麵露訝然。


  瞥見武承嗣麵上的變化,桓儇笑道:“攸寧,你送本宮一程吧。”


  “喏。”


  二人伴著桓儇行在青石道上。抬眼打量著幾步外的桓儇,武攸寧麵露深色。


  “你是不是想問本宮有沒有看見信上的內容?”桓儇伸手拂開攔在眼前的花枝,語氣柔和地道:“信被本宮燒了。”


  聽聞桓儇把信燒了,武攸寧皺眉,“您難道不好奇信的內容麽?萬一……”


  “忠武皇帝已經駕崩多年,在有東西留下於本宮而言,也無多少用處。”桓儇挽唇,眼中暗茫流轉。


  說話的功夫,幾人已經走到了府門口。眼見餘光瞥見身旁二人正彼此對望,似乎還有許多未盡的話,桓儇挑眉從容地步上馬車。倚著軟枕翻起來。


  不多時馬車外有幾聲低語傳來,伴著武攸寧笨拙的解釋聲。桓儇彎了彎唇,借著書本為掩擋住了喉間溢出的輕笑。


  隨行的白月,悄悄掀簾往外窺去。時不時轉頭同桓儇低語幾句,匯報外麵的情況。桓儇隻是笑著,並不理會她。


  直到車外話音停歇,韋曇華掀簾入內。看著滿眼笑意的桓儇和白月,略微有些疑惑。


  “大殿下?”


  “說了那麽久不渴麽?”桓儇斟茶入盞,遞給了一臉茫然的韋曇華。


  看著桓儇手中的茶盞,韋曇華斂斂袍袖坐了下來,“讓您見笑。”


  馬車緩緩駛離,四周街景具在變幻。繁華入眼,行人摩肩擦踵。


  看著馬車駛到裴園前時,桓儇忽地啟唇道了個停字。


  “你先回去吧。本宮和他有事要商量。”


  提裙步下馬車,桓儇同門房低語幾句。在門房十分為難的表情下,緩步進了裴園。


  府中景致如同她之前來時一樣,唯一不同的是,此時府中菡萏開得正好,風動送荷香。


  “景思呢?”桓儇瞅著迎上前的鈞天,溫聲道。


  “主子正在書房呢。屬下領您過去吧。”鈞天一麵領路,一麵溫聲道:“不過您怎麽這個時候來了。”


  “碰巧路過。”


  桓儇這話完全是敷衍。一想到自家主子的籌謀,鈞天忍不住歎了口氣。對著桓儇張了張嘴,又把話吞了回去。


  書房的門半掩著,窗上竹簾隨風輕曳。對著鈞天做了個噤聲的的姿勢,桓儇刻意放輕了腳步,這才推開了虛掩的房門。


  書房內的裴重熙正在安睡,一手抵額,一手拿著的書隨意搭在腿上。似乎是累極,連有人進來也不曾察覺。


  緩步走到書案前看著堆積在上的公文,桓儇抿唇。輕手輕腳地拿起搭在一旁的外裳,蓋在了裴重熙身上。


  “別的不說。光這幾日處理中書省裏的事務,就讓本宮覺得頭疼。”桓儇順手拿起擱在案上的公文,柔柔一笑,“果然有些事還是離不開你。”


  她自顧自地講著,又扯了張椅子坐在書案邊。雙手捧著臉,含笑打量裴重熙。


  “溫行儉推了庾瑉和韋曇華他們一塊去洛陽。”桓儇微沉了臻首,發簪上的鎏金蝴蝶輕輕晃動著,“他是庾君集的從弟。本宮派人查過他,算是幹淨。順便也能看看溫家想玩什麽把戲。”


  也不管裴重熙有沒有聽見,桓儇繼續同他說話。話題一轉就到了崔皓身上,說起崔皓從薛家身上套出的消息。


  “阿嫵,你口不幹麽?”裴重熙睜眸,含笑打量著麵前的桓儇。


  以袖遮麵,桓儇斜眄裴重熙一眸,“你是不是早就醒了?”


  “是。我剛睡著沒一會,就聽到你在這碎碎念。”裴重熙薄唇如櫻色,揚起弧度,“溫家推了庾瑉給你。看樣子他是覺得自己已經拿不住吳駟。”


  “棄車保帥?”


  裴重熙聞言不答,然而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。無論吳駟再如何掙紮,終究都成為了溫家手中一枚棋子。


  “失去作用的棋子,隻能淪做廢棋。對了是你一直在命禦史台壓著你的是事吧?”桓儇目含探究地望向他,語氣也冷了幾分。


  將手中的書本擱下,裴重熙揚眼看她。黝黑鳳眸中似乎藏著致命的誘惑。


  “我的人查到溫家身上的帳。他們的帳走得不幹淨,為了讓溫家放鬆警惕。我隻好暫且擱下中書省的事務,這樣行事也能方便。”


  桓儇凝視著裴重熙,眼中肅色一寸寸地化開,忽然又挑唇輕笑一聲。


  “薛家的礦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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