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1章 離間

  溫初月疾步出了立政殿。神色怔忡地望向遠處,良久無言。隨行的黎姑姑見狀,目露關切。


  攙扶的手才落在溫初月手上,卻被甩開。


  “太後殿下?”林姑姑望她,柔聲問道。


  溫初月的手死死地拽在袖子上,皺褶一道深過一道。最終鬆開手,回頭望了眼已經闔上的殿門。


  “淇栩比我們想象中要成長地更快。”似有所感,溫初月歎息一句,“林姑姑,孤很害怕會不會有一天。淇栩他容不下溫家……”


  想到這溫初月忍不住閉目。拽住袖子上的手指也忍不住顫抖起來。如今的淇栩根本就是溫家所能掌控的。亦或者說他天生就非弱者。


  不敢接話的林姑姑偏首瞧向殿門,斟酌著開口,“太後殿下,我們還是回去吧。奴婢相信,陛下會明白您的心意。”


  神色恍惚的溫初月疲憊地點了點頭。搭著林姑姑的手緩步離去。


  太極殿前的鬧劇來的快,散的也快。隻是其中風浪,暫時還未能平息下去。


  宗家也變得格外安分起來。唯一引人注意的還是此前派往山東的溫行雲和梁承耀,皆以抵達長安附近。


  朝臣們心知肚明。這二人一旦回來,許多事情都有發生改變的可能。是以長安各處的守衛,也變得尤為森嚴。免得出亂子。


  公主府內已經放權十餘日的桓儇,神色凝肅地倚著憑幾。直到徐姑姑領著武攸寧和梁承耀進來,神色才有所緩和。


  “大殿下,這是微臣此行所查到的。”梁承耀從袖間取出一遝紙遞過去,“和馬周所述證據並無差距,還請您過目。”


  接過信箋,桓儇翻動著。一炷香的功夫閱畢,信箋落在案上。她抬眸,唇邊浮起溫和笑意來。


  屈指叩擊著案幾,桓儇眉宇染笑,“此行辛苦。德珪已經在赴任的路上,你可安心準備明年的科舉。”


  “微臣叩謝大殿下。”


  “回去歇著吧。”桓儇擺了擺手,示意他先退下。


  屋內隻剩下武攸寧和她。掀眸看了眼下首的武攸寧,桓儇眸色漸深。


  “大殿下,前幾日太極殿的事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。”看著桓儇,武攸寧欲言又止。好一會才道:“據那些未曾被關進禦史台的朝臣說,那日裴中書也在。”


  雖然他知曉桓儇與裴重熙關係極好,但是一個是當朝炙手可熱的大殿下,一個卻是權傾朝野的臣子。朝政皆係於二人身上,他如今投了桓儇的路子,自然是希望桓儇能更好。


  淡淡地瞥了眼屋外開著花苞的牡丹,桓儇沉聲道:“本宮知道。他那日當值在宮中也不奇怪。”


  “臣不是懷疑裴中書。隻是曆來最忌諱權臣做大,大殿下還是要……”


  話才說完,徐姑姑突然走進來,折膝朗聲稟報,“大殿下,溫太傅在外求見。”


  桓儇聞言微愕,似乎是沒想到溫嵇會親自來公主府尋自己。畢竟在她的印象中,這些年溫嵇幾乎算得上深居簡出。


  短暫思量後,桓儇頷首示意武攸寧暫且回避一下。派徐姑姑去門口迎溫嵇來此見麵。


  趁此功夫侍女已經奉上新的茶點。重新備了爐子,以火煮茶。


  在溫嵇進到水榭前,爐上水沸。桓儇傾茶入盞,絲絲縷縷的白霧攜著茶香,縈繞在一方矮榻上。金線透過雕花窗盡灑於一處。


  溫嵇在離桓儇幾步外的地方止步,斂衣折膝,“老臣叩見大殿下。”


  停了手上動作,桓儇抬首看向溫嵇。眼露疑惑,卻是笑著問,“溫太傅怎麽突然來本宮這了?”


  “老臣聽說您遇刺,所以特意來看看。”跪坐在墊子上,溫嵇沉眸道:“您的身體可有好些?”


  “嗯,已經好的差不多。隻是本宮如今卷在青州長史一案中,還未脫身。不過這樣也好,本宮也能好好休息幾日。”桓儇撚著甕蓋拂開茶上浮沫,麵上仍是笑語晏晏的模樣。


  聽得她提及青州長史的事情,溫嵇眸光微閃。麵上浮起凝重來,又從他唇邊溢出一聲歎息。


  察覺到溫嵇的變化,桓儇勾唇。狀若無事地撫過案幾,“溫太傅是覺得有什麽不對麽?”


  “臣老了哪有您敏銳。哎,隻是可憐淇栩那孩子,才登基一年就經曆這麽多事。”睇向桓儇,溫嵇撫著胡須,“說到底還是山東的事情沒收場,否則也不會如此。”


  話落耳際桓儇鳳眸中劃過譏誚。她似乎有點明白溫嵇是來幹什麽的。不過她麵上仍舊保持著溫和笑容。


  事情已經接近尾聲,溫家知曉宗家並非可靠盟友,與其跟對方綁在一條船上沉下去,還不如自己出來另尋庇護所。


  捧起一盞新茶,熱度燙的掌心發紅。桓儇輕輕瞥了眼溫嵇,輕聲一笑。呷茶含在舌尖。


  放下茶水,桓儇言語輕緩,“若非擔心淇栩,本宮又何至於盯著山東不放呢?隻是家大業大,本宮也不能事事操心。”


  “還是多虧您勞心勞力。老臣家那幾個實在是不省心,竟然沒能力勸阻陛下不要那般行事。”說到這溫嵇看了看桓儇,輕巧地放開話中弓弦,一箭擊中,“太極殿前的老臣雖然有錯在先,但是也犯不著同罪論處。同朝為官過,又何必無情無義。”


  聞言桓儇沒有立即說話,可是眸中一閃而過的深色,還是落在了溫嵇眼中。


  “溫太傅是覺得裴重熙此番行事不妥?”平淡的目光掩飾了她所有的情緒,桓儇聲音淡漠,“還是說另有他意。”


  眸光漸深,溫嵇語調溫和,“那麽大殿下自己覺得呢?將求情的老臣和罪臣同罪論處,是不是有失偏頗。雖然臣已經不中用,但是不希望奸佞在朝中橫行。”


  “直言進諫是好事。可是也並非所有話都要聽臣子的。淇栩畢竟是天子,他想做什麽都可以。不過為人臣者就該有為臣者的本分。”


  溫嵇眼皮一掀,他明白今日的話題到此為止就夠了。那二人同樣是心思玲瓏,若是自己再說下去反倒對溫家不利。


  不等他辭行。桓儇抬眼神色漠然地望著他,吐出了送客二字。


  前腳剛跨出門檻,隻聽得背後傳來一聲冷哼。


  “溫嵇,你用離間計這樣的手段來對付本宮和他,並不算高明。”


  望向負手而立的桓儇,溫嵇淺淺一笑,“老臣知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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