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5章 製舉
市井間縱然有流言蜚語,也未必會全部傳揚出去。說到底人都是惜命的。更何況朝局的走向如何,也不是他們能夠輕易扭轉。
再者朝廷既然能夠下達這樣的旨意,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。稍微敏感的人,已經能猜出此中的不妥。著急的人小心動用手中人脈,去探查這次考課為的什麽,免得著了道。
可也隻能探聽個隻言片語,隱約知道和山東的事情有關係。盡管隻有一句,但也能稍微放下心。
長安城裏熱鬧非凡,而皇城裏的吏部考功司也是熱鬧。考功主事兩個人,帶著考功令史十五人、書令史三十人和掌固四人,在吏部的公房裏輪班。其他人則忙碌在銓選和製舉上。
考課一事繁浩複雜不說,更要命的是處理不好,可是要掉腦袋的。
其他五部的人除了禮部幫忙承了個銓選和製舉的事情外,都算得上比較清閑。考功司唯一慶幸的就是大殿下指派了紀王桓嶠來協理此事。
勉強給了考功司喘息的機會。可盡管如此考功司的日子還是不好過。
好不容易到了銓選這一日。考功司的事情也差不多接近尾聲,隻等尚書的複批和三省那邊複批。
銓選和製舉的熱鬧,帶起來慈恩寺官運亨通符的大買。隻不過對於國家而言,這樣雖然可以選拔人才,但是往往會在人員來往耗資過大。
最痛苦的莫過於吏部,畢竟上上下下加起來不過百餘人,卻要麵對接近十萬的考生。足夠叫人頭疼好一陣子。
痛苦歸痛苦。吏部還是十分期待在這樣的地方一展身手。銓選者吏部嚴苛的核驗下終於得以進入禮部南院。
與此同時奉命參加製舉的樂德珪,也不緊不慢地踏進了景風門。去尚書省的廊廡下同其餘製舉者匯合,然後在金吾衛的護送下一道前往功臣。
睇目四周樂德珪不禁心生感慨。時隔一年他又來了此處,進士尚要頂著風雨在尚書省廊廡前考試,而製舉者卻能進入大殿麵見天子。
在金吾衛搜過身,樂德珪邁入人群。穿過橫街走到了承天門門口。
沐在春日中的承天門高大而壯麗,仿佛在默默訴說著此中往事。在金吾衛的帶領下緩步一塊踏入殿中,眾人依次入座。
在他們身下都準備了軟墊。除了不是單席以外,待遇上也比進士科好上許多。每個人案上都放了盞茶,而且還有禦賜的食物。
不見帝王身影。禮部的程序自然也精簡了不少,草草地發了試卷。接下來隻能聽見巡考者走動的聲音和摻雜在其中沙沙的翻紙聲。
殊不知在偏殿裏正坐了兩人,一人手中拿了份試卷,一人則在打量一眾考生。
“今年的題出得不錯。”桓儇擱下試卷,捧茶飲下一口,“文舉的直言極諫、文邦經國兩科,和武舉的軍謀宏達任邊將、武足安邊兩科的題目比往年有趣多了。”
身旁一身紫袍的裴重熙,啟唇低笑,“就是不知道答出來的人能有多少。”
聞言桓儇揚唇。今年的製舉題目極為刁鑽古怪,說好的一科一策,可這一策裏又夾雜了許多道題。
“從前年河東雪患時到底會為何供應不足的情況”,到對“兩淮鹽務在漕運上的運行”最後扯出了“如何在和平時解決軍餉糧食的問題”。
桓儇起身走到窗旁,透過其上鏤空紋路往外看去。看了眼正在耐心作答的樂德珪,不禁揚唇一笑。
樂德珪雖然進比部隻有數月,但是在這樣圍繞時政,而且他又對國家財政上的各項支出比旁人清楚不少,答起來或許會吃力,但是還在見解獨到。
“他若是能順利通過製舉,以後的路也會平坦不少。”和桓儇站在一塊,裴重熙唇梢揚起,“也不枉費你那麽辛苦栽培他。不過宗家還是不肯善罷甘休,前幾日市井有流言蜚語傳出來。”
聞言桓儇譏誚一笑,折身回去坐下。
“是說本宮徇私,破格讓樂德珪入比部任職麽?”低頭看了眼手中試卷,桓儇歎了一口氣,“他們有這個功夫管我。不如想想自己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。”
“所以他們不敢挑事,無非是懼怕你會借機刁難他們。”說著裴重熙拿起桓儇膝上的試卷看了眼,又丟到一旁。
“走吧。我們去禮部那便轉轉?”
話止桓儇和裴重熙沿著小路溜進了禮部南院。
在此處監考的主策官,看見二人時不由一愣。正想著要如何行禮的時候,二人已經繞開他們,藏在一旁的二層俯瞰銓選的舉子。
比起製舉的考院,銓選這邊相對安靜了一點。
自從二人來了以後,主策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連帶著巡考者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每一個人,似乎是生怕自己錯過什麽。
摩挲著袖上花紋,桓儇掀眸,“看來這些人比你我想象中要聰明。”
“銓選要是落選了,哪裏還能有十分好去處呢?”順著桓儇的視線往下看去,裴重熙抱臂而立,“高儉今日同我說山東那邊殿者不在少數。”
“比關隴如何。”
“多而且複雜。”裴重熙低聲道。
話落耳際桓儇眼露了然。目光仍舊凝在考考試者身上。銓選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極為複雜繁瑣,有不少人借此機會斂財。一來二去的能通過銓選者,往往是那些蔭庇者。
將視線收了回來,桓儇哂笑一聲,“看來這次的驚喜比我想象中還要多。不過這些人也不能全動,一動則潰千裏。樹還是未長成參天大樹,如何遮風避雨。”
聞言裴重熙抿唇不答。
銓選者數萬人,可這萬人中又有幾人是可以用的?又有幾人是向著天下百姓的。
“還是武舉輕鬆,從不拖拉。三件事情加在一起,苦了禮部和吏部。”裴重熙笑睨著桓儇,語氣溫和。
“兩選皆由一司掌控。他們想要從中脫穎而出,其實隻要不太出格都沒問題。”桓儇望了眼身後懸掛的畫,沉聲道:“就是不知道褚季野能不能守住。”
正說著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厲喝。
“不許交頭接耳。”
這聲讓二人齊齊往下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