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4章 離亨
見桓儇不理會自己,宗離亨再度作揖開口。原以為桓儇會理會他,沒想到她隻是輕輕地彈了彈袖子。
來參加詩會的大多數都是有些能力的。不過能見到桓儇的屈指可數,再加上桓儇又戴著珠翳,自然是沒有人猜出她的身份。
這會子桓儇不開口,宗離亨僵在了原地。隻能一直保持著拱手作揖的姿態。
周圍的議論聲傳入耳中,桓儇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。勾了勾唇,這才移目看向宗離亨,輕輕歎了一句。
“宗郎君。”
聽得桓儇喚自己,正當宗離亨剛想要開口的時候。忽見桓儇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麵前,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自己。
“宗郎君,才華出眾。某不才,就不同宗郎君比試了。”桓儇挽唇一笑,“不若某請宗郎君上去喝杯茶?”
攏在袖中的手握得咯咯作響。宗離亨迎上桓儇的目光,唇齒囁喏。似乎是想要說什麽,最終又將話悉數咽了回去。
原本想要看熱鬧的人,這會子見沒戲看了。不免有些憤慨,在底下不滿地議論起來。但是桓儇未曾理會他們,同宗離亨一前一後往之前他們呆的地方而去。
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,裴重熙在同一旁的鈞天低語幾句後也跟了上去。在二人踏進房門時,他也躥了進來。
“裴……”
還未等宗離亨把話說完。裴重熙以手抵在唇上,做了個噤聲的動作。見此宗離亨隻能拱手施禮。
他雖然任青州都督,但和裴重熙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。這會子那二人已經坐到了上首的位置,他隻好扯了張凳子坐下。
“宗都督,你是今天剛回來麽?”話落桓儇抬首虛眄宗離亨一眸,柔聲道。
“是。今天剛剛回來,家宴一結束。臣與家中兄弟便出來賞燈。”宗離亨神色拘謹地看著桓儇,斟酌著開口,“剛剛一時眼拙。冒犯了大殿下,還望恕罪。”
若不是桓儇解下珠翳。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夠有機會見到這位大殿下。想到這裏宗離亨悄悄抬頭睇了眼桓儇,眼露深色。
微微頷首。桓儇飲下口茶水,輕笑出聲,“也是。算算日子也到了流外官該陸續回來述職的時候。青州近來如何?”
桓儇問得有些突然。把宗離亨原本想好的話悉數堵了回去。好在他事先了解過桓儇,這會子也能及時應變。
當下蹙了眉,宗離亨看了眼含笑不語的裴重熙。又把目光移到桓儇身上,神色裏透出幾分無奈來。
“那個新調任到益州的上任青州司馬徐朝慧。本宮之前在益州時,聽他稱讚過青州民風淳樸,而都督你治軍嚴明。”指尖拂過衣袖上金線勾勒的牡丹紋,桓儇翦水秋瞳裏麵蘊了幾分笑意,“今日一見到宗都督,才知道他所言非虛。”
宗離亨雖然是宗師道的二子,但是不像其他兄弟一樣任文官者多。他早年習武,如今在任青州都督。長年不在朝廷,心裏也沒有那麽多錢彎彎繞繞。
這會子話還沒跟桓儇說上幾句,就覺得自己要是再走一點,指不定要掉進坑裏。在膽戰心驚中悄悄往後挪了點。
“宗都督治下有方。朝慧也和某提過,朝廷能有都督,實在是朝廷之福。不過……”話落裴重熙眯了眯眸,意味深長地望向宗離亨。
未說完的話裏,仿佛有無盡深意。一時間宗離亨竟不知要如何去接話。
屋內氣氛凝滯下來。可是樓下高台上的喝彩聲一聲高過一聲,在喧鬧的人聲中,桓儇隱約辯出了梁承耀的聲音。
掃了眼蹙眉的宗離亨,裴重熙沉聲,“他不錯。”
對於山東真正意義上的初次交鋒,隻是剛剛拉開序幕。二人都很清楚,若是能從對方手中得到穩定朝局的機會,所行之事都會無比便利。
笑意凝固在了桓儇眼中。
宗師道一共有四子,以元亨利貞為名。長子離元在尚書省內任職,三子離義任萬年縣縣令,四子離貞任大理寺少卿。
三者皆為文臣,隻有一個二子今任青州都督。
想起日前山東遞來的折子和溫行儉之前說過的話,桓儇抿唇,指尖斂過衣袖。
明明是寒冬臘月,可是宗離亨卻是汗流浹背。屋內碳火又沒燒得很旺,這會子後背的衣服已被濡濕了大半。
寒意躥進了四肢百骸中。
宗離亨抬頭看了眼低頭飲茶的桓儇,吞了吞口水。雖然他麵前也放了茶盞,但是他絲毫沒有心情去飲。
隻是目含猶豫地看著桓儇。宗離亨很清楚山東能不能從大殿下手裏要到軍費,全係在自己身上。想到這裏,宗離亨眉頭蹙得更緊。
“宗都督,你這是怎麽了?本宮老是看見你不停地皺眉。莫不是遇見了什麽煩心事?”桓儇揚眸勾唇,十分擔憂地望向宗離亨。
聞問宗離亨擦了擦額角沁出的汗。看樣子今日是不可能從大殿下手裏探知三省那邊,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“有勞大殿下掛礙。或許是臣許久沒回長安,難免有些不適應。”說到這裏宗離亨小心翼翼地歎了口氣,“這長安變化可真大。今年的燈輪是您的意思麽?
眉梢一揚,桓儇神色無奈地搖搖頭,“本宮可沒那個本事。不過這今年的燈的確要比往年好看。也許是因為朝廷今年除去了心腹大患吧。”
正想說什麽時,梁承耀的聲音伴隨著喝彩聲再度竄入耳中。
將紗簾掀開一角,桓儇睇目過去。
隻見梁承耀手足無措地站在人群,將目光投向了最麵前的樂德珪身上。大有一副要樂兄上來救命的意思。
“現在的長安城比起以前來,可真是繁華不少。依臣來看,全因大殿下您為朝廷為陛下,盡心盡責的處理政務。”
話裏雜糅了感慨和讚揚。桓儇揚眸看向宗離亨,“時候不早了,宗都督也該回去了。等改日本宮得空,自當親自上門拜訪宗國老。”
這般直截了當的逐客令,確實是宗離亨這麽久以來,唯一一次聽見有人這般下逐客令。
主家這邊已經下了逐客令,宗離亨不好逗留。
在行禮告退後,走出房門的宗離亨這才得以長舒口氣。
等到樓梯上時,宗離亨心有餘悸地望了眼剛才的位置。
看來山東的事情沒那麽容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