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2章 驚雷

  將手中畫卷放回原處,桓儇眉眼間挽開笑意。握住了裴重熙的手,唇梢挑起。


  “好不容易才能去弘文館看你。結果還沒找到你。”桓儇手指摩挲著他腕上的佛珠,“早知道會有後麵的事,我就不去了。”


  那年她不過剛剛十三歲,正是百姓口中常說的情竇初開的年紀。彼時他們間並沒有太多顧忌,她受帝王恩寵可以自由出入弘文館。可她眼裏隻有她的景思哥哥。


  時近科舉,裴重熙變得十分忙碌起來。整日瞧不見人,好不容易等到裴重熙進宮修習的日子。在得了蕭貴妃許可後,桓儇興高采烈地從內廷跑到弘文館去尋人。


  並不知曉那日夫子臨時有事,便將修習改做了明日。尋不見人的桓儇仗著自己頗受寵愛有會些功夫,偷偷溜出了宮。在市井上轉悠了大半天,結果被拍花子的人給綁走了。


  那一日宮中上下慌亂無比。成帝和蕭琅岐心急如焚,派了好幾波人出去尋人,四處都尋不見。


  最終還是裴重熙聽說長安城內最近有拍花子的出現,便帶著人去城中各處搜尋。終於在一處酒窖內找到了她。


  第一句話便是,“景思哥哥,你來了。”


  結果自然是將拍花子的那夥人悉數斬殺示眾。至於宮人以及他在內的三十幾人皆遭了成帝的重罰。


  舊事躍上心頭。桓儇昂起頭盯著他,又自覺好笑地勾了勾唇,“你當時若是同弘文館的宮人說一句,我哪裏會想到偷偷溜出宮。”


  眉眼間的溫婉落在鳳眸中。裴重熙凝望著桓儇,忽地伸出手貼在了她的臉頰上。動作輕柔地摸了摸。


  “幹什麽?”


  “是。”裴重熙斂眸低語,“為了讓你記住路,我又特意帶你走了遍。幸好你沒有忘。”


  這話說得有些匪夷所思。桓儇目光凝在他身上,不知怎麽突然想起夢中所見的一些場景來。


  忽地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。桓儇走到窗前推開窗,任由寒風灌進屋內。


  望了眼似是殘存著餘香的手腕,裴重熙眼中依稀有失落的影子閃過。


  “走吧,婢女應該已經準備好了早膳。”說著裴重熙去內室的五蝠大櫃裏,取了條雀金裘出來,披在桓儇身上,“外麵涼,你披著。”


  裴重熙的動作很輕柔,但是桓儇隱約察覺到一絲壓抑的痛苦。看著他,桓儇微微斂眸。


  二人一道出了內室。見裴重熙剛以茶水熄滅了火盆,正要出門的時候。忽然伸手過來,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。


  “聖旨已經燒了?”裴重熙柔聲詢問道。


  桓儇聞言點點頭,目含銳利,“他二人解決了。我想趁這個機會削減封王,順便對宗師道他們那些成帝舊臣動手。”


  “你想好怎麽做了麽?”裴重熙緊緊地握住她的手,沉聲道:“你既然有這個想法,想必已經有了主意。阿嫵,我還是那句話物盡其用。”


  恍惚間憶起那日獄中桓璘問自己的話。若有一日裴重熙勢大,要取而代之怎麽辦?

  想到這裏桓儇心中一疼。怎麽辦……她也不知道。畢竟裴重熙於她而言,和旁人不一樣。


  桓儇的異樣引得裴重熙眸中浮起詫異。抿了抿唇。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歎息。


  “其實我一直很怕你。”


  迎上裴重熙詫異的眸子,桓儇喟歎一聲,“我不喜歡身邊有未知的變數。可是你便是最大的變數。”


  她知作為上位者該如何掌控人心,也知要如何拿捏住臣子讓他們互相爭鬥,自己來坐收漁利。


  忠武皇帝教她削藩要恩威並施,對待臣子要唯才是與,任人唯賢。教她如何摧毀文人意誌,讓他們為自己所用。可是每每提及如何掌控權臣時,忠武皇帝常說為人臣者兩頭難,孝君在先,事民在後。


  隻要為人臣者便不可逾矩。


  如今朝中裴、溫二家勢大,她可以不顧一切地對溫家出手,鉗製住他們。在她眼中,世家如棋,而她是執棋者何須懼怕他們。


  諸事皆能盡如她意,唯有一事難如意而且教人心生懼意。裴重熙便是她無法掌控的變數,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對待。


  “你想要如何便如何。許多事情不需要心懷愧疚,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”裴重熙偏首含笑望她。


  望著裴重熙,桓儇倏忽沉下眼簾。她不信命,但是卻希望老天能保佑她二人此生安好無恙。永遠不要因任何變故而決裂……


  身上有冷汗沁出,這時候為風一拂。桓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。在溫和之下她歎了口氣。


  許多事情還尚未可知。或許事情不會有那麽一天呢?


  說話的功夫,二人已經走到了內院用膳的地方。


  門口的婢女迎上前來想要為二人褪去身上披風,但是裴重熙比他們還要快。徑直牽著桓儇入內,將披風解下擱在一旁。


  婢女眼神略有詫異。在二人相攜落座後,恭恭敬敬地喚了句夫人請淨手用膳。


  這會子桓儇的說剛剛探進銅盆中,聽見這話手一頓。好半響才回過神,神色詫異地取了帕子擦盡雙手。


  “不必留在這,都下去吧。”將肉粥推到桓儇眼前後,裴重熙這才出言吩咐侍女退下。


  “你不打算同我解釋一下?”抿下口肉粥,桓儇小口咬著水晶餃,“平白無故頂了個夫人的名號。”


  話落耳際裴重熙挑唇,“總不能告訴她們你是誰吧。你夜宿於我府中,若是傳出去指不定要傳成什麽樣。”


  似是覺得裴重熙說得很有道理。桓儇點點頭後繼續用膳。


  用膳時的端莊優雅和昨晚的張牙舞爪,簡直判若兩人。想到這裏裴重熙忍不住一笑,這一笑便笑出聲來。


  “你笑什麽?”


  “沒什麽。隻是想起你昨夜喝得醉醺醺的模樣,便在想你以後千萬不要喝這麽醉了。”又給桓儇舀了碗熱粥,裴重熙眼中含笑,“實在是毫無形象可言。而且酒傷身……”


  撥弄著碗裏的熱粥,桓儇點了點頭。正說著鈞天突然在外麵叩門說是有事情要稟報。


  二人聞言對視一眼後,吩咐鈞天進來。


  “主子,封肆自盡了。”


  話音剛落二人皆是一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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