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五章震怒
伴著濃鬱的血腥氣和肅殺聲中,玉門關和沙洲終於迎來了黎明後的驕陽。沙洲捷報的消息並未往長安而去,反倒是送往了千裏之外的洛陽。比之河西的肅殺,水患剛剛褪去的河南道,卻是格外的安寧。暴雨散盡後所帶來的是炎夏的燥熱。
這會晨曦初露,設在高處的粥棚外已經排起長隊。
鍋內的熱粥沸騰著,食物的香氣隨著霧氣四下蔓延開來。人群中不少人墊起腳望向鍋中白粥。在另外一邊的陶鍋中散著藥物的香氣,煮的是防疫的藥物。在粥棚外站了不少士兵維持著秩序,盡管百姓很多,但是一切都是井然有序。莫名叫人覺得安心。
如今支持安陽的糧草皆是桓儇命謝長安從富商手中所購。每日簽發,核實。無論每一粒米,還是一兩藥,皆需要加蓋今日發放者的手印,不得多領冒領。嚴格保證了災糧落實到百姓手中,不會被人利用。同時也傳召了溫行雲來安陽,和武攸寧一塊組織當地百姓和士兵,著手通渠分流排水的事宜。免得因為工事懈怠,而耽誤後期的播種與收成。
安陽的賑災事宜在桓儇的把控下,一切皆按照流程進行著。當地刺史也不敢擅自主張,事事詢問桓儇。原本籠罩在河南境內的蕭條絕望,也因著暴雨停歇而逐漸掃去。
“身體好些了麽?”桓儇站在樹下偏首看向一旁的韋曇華。
聞問韋曇華麵上浮起笑意,“勞殿下掛礙。曇華已經好多了。”
望著那些站在粥棚前翹首以盼的百姓,桓儇眼中透出寒意。
“兩淮的鹽稅已經入長安了。河間王和楊禎的家產已經全部充作軍費支援河西。”謝長安至二人身後而來,語氣恭敬,“眼下隻差河南王一家。”
“長平公主如何了?”桓儇垂首看了眼透過葉間縫隙落在地上的金線。
聽得桓儇問自己,謝長安皺眉斟酌著開口,“眼下正關在府中。聽說她這些日子都是不吃不喝的。”
“讓她跟著楊禎一塊去吧。”閉目喟歎一聲後,桓儇放緩了語調,“讓路上的人對楊禎他們多關照些。地方上的官員也不得為難他們夫妻。”
“微臣明白。”
吩咐完謝長安之後,桓儇繼續往前走去。時不時可以聽見災民對她的議論,皆是關於她遣人縱火燒粥棚糧倉一事。如今身為河南節度使的桓世燁正在想辦法四處籌借糧食,甚至對於城中關於桓儇不利的流言,也是派人大力打壓。以至於洛陽的百姓對桓儇十分厭惡,蜚語不絕於眾。
“這麽做值得麽?”聽得那些議論,韋曇華忍不住出言詢問,“陳糧有何不能食的。為了對付一個桓世燁,引得百姓怨聲載道。”
桓儇聞言止步睇目四周,挑起唇梢,“曇華,你不明白倘若本宮不遣人燒毀那些陳糧的話,桓世燁永遠不會拿出新糧。或許等陳糧吃完了,混進去是石子穀皮。屆時隻會出現人人相食的場景。為此本宮犧牲點名聲,算不上什麽。”
柔聲一句落下,桓儇移步繼續往前走去。河風拂起她寬大的袍袖,說話間桓儇已經走到了黃河邊。立於堤岸上負手遠眺。
“前人常說黃河清,則聖人出。可是千百年來,黃河何時清過?”看著前麵滾滾翻湧著的黃河,桓儇突然說了這一句。
“您是想說天下汙濁和黃河無關?曇華聽過一句話黃河濁,長江清,可豈能因水濁而不用,水清則偏用。”凝眸思量一會韋曇華眼中露了些許笑意出來,“世間黑白同源,然而總有人自詡高風亮節實則壞事做盡。”
話落桓儇讚許似得看向韋曇華,唇際浮笑。當初她果然沒有看錯韋曇華,韋曇華跟著她不過短短半年,已經頗有成效。此後隻希望她的路越來越順暢,逐漸成為自己的助力。
眨眼功夫從天際傳來一聲鳥鳴,繼而見一隻海東青從天際俯衝而下。穩當地落在了桓儇肩頭,以首親昵地蹭著桓儇的臉頰。時不時發出幾聲鳴叫。
“莫鬧了。”桓儇伸手取了信筒下來。看著信箋上字跡不由舒眉。
盡管隻有沙洲已回短短四字,卻足以驅散籠罩在桓儇內心的憂愁。被吐蕃奪去的沙洲,在經過兩日的酣戰後終於重新回到了大魏手中。正想著要去給裴重熙回信的時候,忽然瞥見謝長安急匆匆地跑了過來。
在桓儇一步之遙的位置止步。謝長安麵沉如水,四下掃量一眼。撩衣跪了下去,將手中信箋高舉過頭頂。信上內容半喜半憂,他實在不知道要如何稟報這信上的內容。隻好請桓儇親自閱信。
睇了眼跪在地上的謝長安。桓儇頷首示意韋曇華將信拿給自己。拆開信後,入目第一條是關於裴重熙奪回玉門關,又和安西節度使梁道衍共同拿回沙洲的事宜。
可是信看到後麵,桓儇眼中徒然升起冷意。握緊了手中信箋,本就脆弱不堪的信箋,被她這麽一抓,滿是折痕。
“大殿下?”不明所以的韋曇華探首去看桓儇手中的信。信尾最後隻寫了一句,沙洲城百姓皆為吐蕃所屠,再無生人。
雖然隻有寥寥數字,但是落在眼中。卻如同夾雜了萬鈞之力,讓人不忍再細看。韋曇華默默握緊了手,沉眸看向身旁一言不發的桓儇。
這一刹那她感受到無盡的殺氣正籠罩在桓儇周圍。韋曇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。這些日子她從大殿下口中得知了,河西內亂一事。
一切皆是因為河西節度使副使安思明,不滿勢力被製,趁著關隴兩族重心移向長安之際。送出消息給吐蕃,促使吐蕃出兵滋擾大魏邊境。
可她沒想到的是安思明此人,明知吐蕃已攻沙洲,卻命援軍撤回肅州。
從而給了吐蕃機會,能夠一舉拿下沙洲城。對沙洲城駐兵痛恨許久的吐蕃人,在吐蕃大王子的默許下,連夜屠殺了沙洲城所有百姓。
此等驚天血仇,皆是因為安思明為了一己私欲。放任吐蕃肆意而為所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