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七章揭穿
“我並未將它放在心上。”裴重熙低下頭看著她,語氣柔和,“你走到如今的位置,自然不能再同少時一樣。”
寬慰的話語落在耳中。二人目光相觸,眼中毫無波瀾。唯有凝結在濃墨中的複雜情緒,一點點隱沒在黑暗中。
不得不承認,無論過了多久裴重熙於她而言仍是無有代者。隻是有些事情不是單論感情,就可以判斷的。避居皇陵六載,她耳聞多次裴重熙為了走到如今的位置,不知排除了多少異己。對付政敵的手段亦比在先帝手下時殘酷不少。
這樣的人她怎麽能不心生忌憚。可是比起這些,她更加恐懼的是,如果有一天裴重熙的權力已經超出了淇栩,到了無法掌控的地步。她又該怎麽辦。殺之不忍,流放不舍……
知桓儇內心所想裴重熙無聲喟歎。抬頭仰望夜空朗月,壓低聲音道:“我無他願。唯願阿嫵你能夠長命百歲,歲歲無憂。”
最後八字擲地有聲。桓儇眸中露了幾分悵惘來,人生一世怎能無憂?哪怕如她,從晉陽到秦國公主,再到如今的鎮國大長公主,更是不知比旁人多了多少憂慮。旁人祝她長樂未央,卻永遠比不上裴重熙一句長命百歲,歲歲無憂。
“景思。”桓儇柔聲喚了他。
“我幼時坎坷多難,本以為是蒼天棄我。幸之能夠遇見你珍我喜我。我方知原來自己並不是孑然一身。阿嫵多謝你。若真有鬼神能夠聽見我的祈願,我願你活夠百歲同堂……”話落裴重熙沒有再語,目光遣倦地瞧著桓儇側臉。內心深處道出一句,此生必不會與你為敵。
“裴重熙,若有一日你我……。”
桓儇話還未說完,便被裴重熙以手抵在了唇上。
“不會。”裴重熙斬釘截鐵地回答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敷衍,語氣尤為和緩:“若有一日,你我真到了刀劍相向的時候,我也不會怨你。就算是輸了,也是我技不如人。更何況……”
剩下的話裴重熙沒有繼續說下去,隻是含笑望著桓儇。眼中滿溢繾綣溫柔。相視的瞬間,桓儇忽然想起了那日她毒殺成帝的時候。已經是氣若遊絲的成帝,目光怨毒地看著她。對著她破口大罵,罵了不堪入耳的話。
唯獨隻有一句她一直記在心中。裴重熙此人狼子野心,朕當初真是瞎了眼,才會被他蒙蔽。阿嫵啊阿嫵,朕的好女兒。你不知道當初這男人為了自己的仕途,做了什麽事。他不過是在利用你罷了。虧你這麽信他,朕祝你二人終有刀劍相向的一天。
想到此處桓儇倏忽斂眸。隻聽得耳邊傳來裴重熙一聲輕笑,“阿嫵,你我之間本就是飛蛾撲火。我既無懼,你又何必害怕?”
飛蛾振翅,投身火燭。無論如何都逃不過折翅墜塵,火燭熄滅。可是縱然明知道結局粉身碎骨,亦坦然無懼。
裴重熙的回答讓桓儇頗為意外,她驚愕地望向裴重熙,嘴唇翕動終是無言。又似乎是聽懂了裴重熙話裏的意思。
若是真的到了那日,她想她會選擇另一個結局吧。
“鸞娘子?”徐朝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“徐刺史。”不等桓儇開口,裴重熙將她抱得更緊。倏然轉身含笑瞧著一臉喜悅的徐朝慧。
徐朝慧一臉驚愕地瞧著眼前這一幕,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何開口。眼前這人明明樣貌和趙鸞如出一轍,可是周身氣度卻像極了桓儇。
聞言桓儇斂了眸中情緒。轉身看向徐朝慧,唇邊浮起笑意。
“鸞娘子……你怎麽會?”徐朝慧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趙鸞會和裴重熙在一起。他腦中不由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,今日的趙鸞和他認識的那個趙鸞不大一樣。她看人的目光像極了那位尊貴無比的大殿下——桓儇。該不會……她們其實是同一個吧?
瞧出他的心思,裴重熙眼底滑過譏誚。
裴重熙接下來的話,更是應證了他的猜想。
隻見裴重熙挽唇,輕笑一聲,“鸞娘子?看來徐刺史還不知道,趙鸞便是大殿下吧。”
話落耳際徐朝慧猶如遭到晴天霹靂,目光一顫。不可置信地看著裴重熙。
怔愣片刻,他疑惑地看向桓儇。見對方點了點頭後,他深吸一口氣朝桓儇俯身行禮,趁此機會斂眸掩住了翻湧的情緒。
他委實想不到桓儇便是趙鸞。忽然想起酒樓中他一曲鳳求凰,向趙鸞表麵心跡的時候,也難怪趙鸞會說那樣的話。她是身份尊貴的大殿下手握大權,而自己不過是一州刺史。又如何能與她相配。
“徐刺史起來吧。既然在外麵,就不必如此拘禮。”桓儇莞爾一笑招手示意徐朝慧起身。可見眼下身份被裴重熙揭穿她也不惱。
這會子知曉了桓儇身份以後,原本的一腔熱切的徐朝慧,反而變得了束手束腳起來。隻能放慢腳步跟在二人身側。
幾人一同步下石橋時,桓儇扭頭瞥了眼恍然失措的徐朝慧,輕歎一聲。
察覺出桓儇的目光一直停在徐朝慧身上,裴重熙唇角牽起一絲弧度,“元宴,說起來你也許還不知道。當初是大殿下向先帝提議破格提拔你的。”
短短一句猶如投石入水激起千層浪,徐朝慧麵露恍然。
聞言桓儇頓步,眉目微凝。掃了眼身後的徐朝慧。又看了一看裴重熙,啟唇道柔聲喚了一句景思。
話止裴重熙微眄一眼徐朝慧,斂眸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。莞爾掀唇含笑道:“阿嫵,怎麽了?”
“咱們去用膳吧,我有些餓。”說著她伸手主動握住裴重熙的手,眼角餘光望向徐朝慧,眉梢一斂,“等回了長安之後。你我怕是再難有這種清淨日子。”
雖然裴重熙心知桓儇有意回護徐朝慧,但是當下也願意順了她的心意。更何況對於桓儇的主動他頗為歡喜,自然也懶得再和徐朝慧計較。
二人各懷心思在人群中攜手同行。長街上行人如織,幾人行了好一會才走到酒樓附近。恰逢中元,城中大部分酒樓中都是人滿為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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