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段氏
不過能從青州司馬調任益州刺史,約莫著是有些能力的。隻是讓桓儇好奇的是裴重熙是不是也對劍南起了疑心,將曆任益州刺史的姓名在腦海裏翻了翻卻思緒全無,難免覺得煩躁起來。
“徐姑姑,你去裴重熙那裏一趟。你就跟他說我在公主府等他有要事相商。”
府邸建成已有多年,後來桓儇被貶洛陽這府也就荒廢著,成帝也沒收回。
直到新帝登基後府裏才有人打理。不過沒多久身為府邸主人的桓儇又去了皇陵待了六年,這府上就一直空蕩蕩的。
按照規製公主府分為東西兩院,東院是公主寢居。因為桓儇基本不住府裏也就一直空著,西院原本是駙馬所居,但是因為桓儇暫無駙馬幹脆改做了客舍供人居住。
眼下武攸寧和其他一眾士子暫且客居於公主府中,以供他們能夠更好的參與會試。
在得到徐姑姑的消息以後,裴重熙立刻趕了過來。對於桓儇會突然出現在公主府的事情,讓他不免覺得意外。
隨著徐姑姑一起踏上通往水榭長廊,耳畔隨之傳來朗朗的讀書聲。
“那些士子都入府了吧?”裴重熙駐足往西院看去。
聞問徐姑姑,溫聲道:“是,大殿下說是外頭環境嘈雜不如府裏來得清淨。”
府上燈火在他來的時候就自東向西逐一盞盞地燃燒起來,月朗星疏,燈火璀璨,波光粼粼下一派祥和。
等他走過回廊後。不遠處的水榭裏麵輕紗飛揚,依稀能看見憑欄而坐裙尾迤地的俏麗身影。
“大殿下,熙公子來了。”
“徐姑姑,你先退下吧。”桓儇起身掀簾而出目光平靜地看了裴重熙一眼,移目看向徐姑姑,語氣溫和,“讓府上準備一些茶點。”
“喏。”
凝眸瞧著麵前神態平和的桓儇,裴重熙含笑傾唇,“我以為你會一直惱我,甚至是不願再見我。”
聞言桓儇眉目粲然勾唇一笑。
“雖然我是有些惱你,但有的時候比起我要做的這些,你的所為根本算不上什麽。”似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記憶,桓儇笑意凝在唇角,眼中驟然聚齊冷意,“當初在洛陽的時候……”
“我知道,但現在再也沒人敢對你如何。”裴重熙低眸瞧著桓儇冷冽的眼神,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道了句:“我會一直陪著你。”
桓儇沒聽見湮沒在風聲裏那句話,徑直在水榭內的石凳上坐下,指了指石桌上的木盒道:“這封信原本是郗聿懷要給你的,但是陰差陽錯下送到了我手裏,信上的內容讓我很震驚。”
話落耳際裴重熙掃了眼攤在石桌上的信。
“幾日前我接到了消息,郗聿懷返京途中遭遇山洪不幸而亡,一行人無一人生還。”
“也不全是……他的護衛僥幸逃過一劫。”桓儇起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麵,輕嗤一聲:“我猜想恐怕郗聿懷早就知道,自己不可能活著離開劍南。”
隻有死無對證,才能保證萬無一失。
冷風自遠方遞來,吹得人肌膚發冷。桓儇不由抱臂。
見此裴重熙當下走到桓儇身邊,解了外裳披在她身上,又繞到她身前將係帶係好。
“段漸鴻有謀反之心。”橫臂攬過桓儇,裴重熙壓低了聲音於耳畔低喃。
聞言桓儇抬頭驚愕地看著裴重熙,“謀反?”
段氏先祖隨太祖皇帝建功立業,開創山河。在太祖皇帝立國後拒絕一切封賞,獨獨懇求太祖讓他回到亡妻長眠之所了此殘生。
太祖雖然極力挽留,但是仍舊是讓他以劍南節度使的名義回到了劍南陪伴亡妻。
自此以後因為有此特殊關係的存在劍南節度使曆來都是姓段的,在段氏的苦心經營下劍南基本被段氏掌控。
段氏向來安分守己,也未聽過有什麽忤逆之事。
“現在這個郗聿懷是我當初安插在劍南的眼線。你也知道段氏在劍南勢力龐大,遠比你我想象中要複雜上許多。”裴重熙低頭對上桓儇的目光,輕聲道:“成帝早就想拔除段氏這枚硬釘子。隻不過他一直尋不到機會,直到遇見郗聿懷以後。成帝打著這人辦事能力不錯的名義,硬將人安插到了益州。”
“後來呢?”桓儇眼露疑惑。
聞問裴重熙歎了口氣,“段漸鴻他表麵上雖然是同意了成帝的旨意,但是暗裏自然不肯。暗中派人追殺真正的郗聿懷,真的郗聿懷也因此不幸身亡。而我的人趁機頂替了郗聿懷繼續前往益州,他在半路上截殺了追殺郗聿懷的人,這才得知了事情原委。段漸鴻見到他的時候頗為震驚,但是也沒辦法隻能既來之則安之。打從那日以後段漸鴻就開始多次接觸賄賂他,他也很上道一下就往段漸鴻那邊靠攏,漸漸地段漸鴻也卸下了防備。他這才知道了些段氏的謀算,不過奈何段漸鴻老奸巨猾一直拿不到證據。”
話落耳際桓儇凝視著裴重熙。
裴重熙話講得分明,卻同樣在告訴她另外一件事情。
段漸鴻的謀反之心不是從他這裏開始的,段氏一族的謀反之心蓄謀已久。
憶及曆任益州刺史以及其他大小官員多多少少,都是經過了段氏舉薦或者最後成為段氏的姻親。
如此想來如今劍南道和河東道一樣,已經悉數落在他人手中。
萬民血書背後隱藏的秘密,必然和段氏有莫大關係。
兩人對視一眼大抵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。段漸鴻留不得。
可是段氏不同於溫氏裴氏。她之所以不去動裴、溫二氏,是因為朝堂上要保持一個互相製衡的局麵。
但段氏卻是朝廷的心腹大患,再任其發展下去,所造成的結局無法估量。
“阿嫵。”裴重熙低沉的嗓音順著他外裳上龍涎香的味道一塊灌入腦海,“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事。但是段氏他不等同於溫氏,無論是我還是溫氏,亦或者是成帝都不敢輕易除之。所以這件事情你暫且別管,讓我來。”
一向無比圓滑,氣度溫文爾雅的裴重熙,在這一瞬間周身氣息驟然凜冽起來。
桓儇抬眼凝望著裴重熙,良久良久。
恰好夜風拂過簷骨下銅鈴被風拂響,打破了兩人間沉默的氣氛
移眼眺向夜幕上朗月,桓儇吐出一聲輕笑,發間步搖輕晃跌碎瀲灩珠光。手掌攏在雕欄朱柱上,柱上棱角摩挲著掌心激起掌心鈍痛,指上關節不由泛起白色。
白月、白洛二人正端著朱漆木盤而來。瞧見怪異的二人難免錯愕。但是二人都知曉桓儇脾性將茶點悉數放下以後,退到了水榭外侯著。
“景思,你應當最清楚我秉性如何。”桓儇唇際笑意盈盈,“我並非不清楚段氏的勢力如何,隻是臥榻之邊豈容他人酣睡。”
說這話的時候桓儇眼中冷意分明,雙瞳幽微似是藏著一澗深淵。唇齒中沁出的冷意與夜風揉雜成一道凜利鋒芒,教人不敢輕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