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3 章

  啼玉師兄用飛舟把那幾人從半空中接下的時候,各個都梨花帶雨,畢竟這萬丈深淵底下全是不知名的危險。


  鳳雲萊慣常裝的寵辱不驚,艸的是雲淡風輕仙女人設,這會兒全崩了,衣衫被鋒利刀氣和劍芒割的七零八落,要多慘有多慘。


  方才她故意在宋莞爾麵前抱怨幾句狐不歸,激的暴躁師妹立刻替她出氣,誰料搞成這樣,這麽多法寶都沒能擊落那條船,反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真是晦氣到極點,她壓下心頭憤恨,柔聲對身旁的宋莞爾道:“你還好麽?我這裏有一顆養神丹,拿去調息休養一下,相信不歸不是故意的,就算了吧。”


  宋莞爾從沒這麽狼狽過,又被鳳雲萊激的火冒三丈,她惡狠狠的看了一眼狐不歸,道:“不過一個築基初期,你等著。”


  狐不歸沒來得及話,姬若遙冷哼一聲:“你也配。”


  狐不歸輕笑:“阿瑤,以和為貴。”


  姬若遙:“……”


  以和為貴?


  嗬!

  這家夥一定是覺得嘴炮沒意思!

  少女擺擺手,轉身離開,懶洋洋的嘟囔了一句:“沒勁兒。”


  果然如此!


  她就知道!


  ·

  狐不歸本想好好聽個課,沒想到被迫戰鬥一場,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,更沒想到,境界居然有突破的跡象,這收獲著實不,她同姬若遙和鳳雲卿告別,立刻抱著全部家當去了丹房,把所有的靈石換了丹藥,準備進修煉塔密室衝擊築基中期。


  做好準備的第二,狐不歸便踏上傳送陣,準備前往六峰修煉塔,途中要在五峰交易廣場中轉,光華閃動,她便出現在人群密集的交易廣場。


  在她出現的一瞬,有一個人的目光便牢牢鎖定在她身上,正是太虛門師妹宋莞爾,她站在公告欄前,那裏正貼著他們幾個的認輸公告,別提有多丟人了。


  宋莞爾滿是怨毒的看著狐不歸,這家夥平日不往這裏來,偏偏今這個時候來,一定是來嘲笑她的,果然人品低劣。她一路盯著,狐不歸果然愈來愈近,她緊緊的握著拳頭,憤怒的瞪著她,準備等狐不歸一張口,她就先發製人。


  狐不歸愈來愈近,眼看就要到麵前了,忽而一個轉彎,走了。


  宋莞爾愣在當場。


  這人,怎麽回事?


  她居然無視她?一定是故意的!

  她咽不下這口氣!

  想到這裏,宋莞爾一個箭步衝上去,一下子攔在狐不歸麵前,倒把狐不歸嚇了一跳,她定了定神,問:“有事兒?”


  宋莞爾沒想到這時候她還在演,便道:“少假惺惺了,你不就是來嘲諷我的麽?”


  狐不歸疑惑臉:“嗯……為什麽?”


  宋莞爾氣急敗壞的一指公告欄,道:“你演什麽呢?不就是因為這個來的麽?”


  狐不歸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,恍然大悟,讚許的道:“你真寫啦?挺有誠意啊。”


  宋莞爾:“……”


  宋莞爾:“狐不歸,你到底什麽意思?”


  狐不歸滿頭霧水,莫名其妙,問:“你究竟什麽意思?”


  宋莞爾頭都被她氣炸了,吼道:“你到底在裝什麽,要羞辱就利索些,別在這裏惡心人。”


  狐不歸頓了一秒,雖然感到很不可思議,但還是打算滿足她這個願望,認真的道:“你真蠢。”


  宋莞爾:“……”


  白衣少女完之後,匆匆忙忙轉去了傳送陣,宋莞爾看著她的背影,幾乎快要氣哭了,所以她這麽在乎的事情,那人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麽?實在太過分了,她一定要讓她後悔,最起碼,也要讓她記住她!


  狐不歸帶著自己的寶貝丹藥轉了傳送陣,終於到了六峰修煉塔,遇見宋莞爾的事兒轉眼就拋到了腦後。


  還有什麽比進階更激動人心?

  狐不歸推開密室的門,將儲物戒的丹藥倒出來,隨後盤膝入定,開始細致的梳理體內的靈力。


  ·

  宋莞爾兀自生著悶氣,將手中的道書狠狠的往地上擲去,忽而一人走進來,俯身撿起書冊,柔聲道:“怎麽還在生氣?”


  宋莞爾一看,發現是鳳雲萊,便悶聲不語。


  鳳雲萊自是知道她為何生氣,緩步走到她身邊,慢悠悠的道:“你若實在氣不過,我倒是有一個法子。”


  宋莞爾抬頭看她。


  鳳雲萊遞給她一個巴掌大的四方玉盒,道:“狐不歸正在修煉塔密室閉關,衝擊築基中期,她那人心性堅韌,突破輕而易舉,若是讓她晉升成功,恐怕氣焰會更囂張。我這法寶能強化心魔,你隻要趁她閉關之時點燃,她自然會被困在心牢之中,別晉升失敗,走火入魔境界跌落都是最好的結果了。”


  宋莞爾沒接,隻道:“你們三清宗的修煉塔,還是密室,我又如何進得去。”


  鳳雲萊笑道:“盒子裏有一枚高階符篆,可以消除氣息和蹤跡,甚至可以穿透密室,你考慮一下,當然你要是不想報仇,就當我沒過這話,等狐不歸進階成功,我們一同恭喜她便是了。”


  宋莞爾立刻道:“我去。”


  當晚,宋莞爾便拿著那枚玉盒,點燃符篆,溜進了修煉塔,根據鳳雲萊提供的資料,輕易就找到了狐不歸閉關的密室,隨後她利用符篆的威能,擠進了密室之中。


  眼前的狐不歸正在入定,絲毫未察覺她的到來,她摸出那枚銅錢大的心魔引,用靈力引燃,明明眼前什麽東西也沒有,她卻分明覺得心悸,符篆的威能也不允許她多待,等心魔引完全消失在空氣中,她立刻出了密室。


  ·

  狐不歸梳理的很快,靜脈順暢,靈力溫順,一切都水到渠成,她一遍一遍的衝擊著丹田的桎梏,隻要衝破,自然便晉級成功。


  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密室內靜坐的少女麵色平靜,不斷的吸收著空氣中的靈氣因子。


  就在這時,丹田驀然一黯,靈氣一陣波動,竟生出幾縷黑絲,那黑絲隨著時間的增長,愈來愈粗,也愈來愈密集。


  狐不歸胸口一滯,眼前一黑再一亮,已經站在了一片茂密的草地之上。


  瘦的女孩衣衫襤褸,臉蛋上有幾道血痕,由於長期營養不良,麵黃肌瘦,便顯得那雙眼睛出奇的大。她走了很久,此時已經沒有半分力氣,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,一個踉蹌,便摔在了地上。


  她沒有費力氣站起來,幹脆躺著一動不動。


  空很藍,沒有雲。


  視線漸漸模糊的時候,忽而出現了一個人的臉,她猛然驚醒了。


  那人轉過身,在她麵前蹲了下來。


  “喂,要不要跟我走?”


  他很好看,幹幹淨淨,聲音也好聽。


  她不話,也不起身,隻用那雙黑眼睛看他。


  他沒有因為她的警惕和自閉氣惱,很有耐心的問:“要不要抱?”


  她髒兮兮的臉看不出什麽表情,隻是一動不動的盯著他。


  那人默默瞅了她半,掏出一枚蜜餞,試探的問:“那……吃麽?”


  她喉嚨不受控製的動了動,但依然沒有開口話,一副冷漠的樣子。


  男人在她身邊盤膝坐下,單手托腮,慢悠悠的道:“因為害怕被再次拋棄,所以幹脆不接受別人的好意,這樣就不會遭受被背叛的痛苦,對麽?”


  “沒有期待,就沒有失望,寧願孤獨的活著,也不敢再次擁有溫暖。”


  “你還真是可憐啊。”


  女孩一怔,轉過視線,用盡全身的力氣翻了個身,將臉埋進草叢裏,草汁和泥土的腥味兒便鑽進了鼻腔之中。


  “猜中了,所以不敢麵對我麽?”


  “是不是有些喜歡我了?所以趕緊逃開?”


  他笑了笑,聲音落在耳中,有些暖。


  “喂,最後問你一次,要不要跟我走?”


  “你再不話,我可要走了哦。”


  她咬住牙關,手指攥緊了泥土。


  每一次那些人都是這樣的,可倒頭來,總是騙她利用她,她已經不想再相信任何人了。


  不再渴望,也許還能活下去。


  再次被騙的話,就真的……太可憐了。


  那人惋惜的歎了一口氣,站起身,遠去了。


  她緊繃著身體,許久沒有緩過來。


  這樣很好,獨自一人也沒……


  身體忽然騰空,被塞進了暖和的懷抱,那人將她的腦袋按進胸口,無奈的道:“明明就想被我抱,倔強什麽。”


  她慌亂的掙紮,他卻抱的極緊,她渾身髒兮兮的,把他的衣服也全都弄髒了,他卻毫不在意,將兜兜裏的蜜餞塞給她,笑著:“回家。”


  蜜餞很甜,她卻不知所措,整個人僵在他懷裏,像是壞掉的布偶。


  他溫熱的掌心覆上她的眼,輕聲道:“別害怕,不會拋棄你,也不會跟你分開。”


  她的手驟然捉住了他的衣衫,攥的緊緊的。


  這人,的好像真的啊……


  她要動心了……


  快停下,別再了……


  他溫柔的道:“是真的啊。”


  鼻尖一酸,再也無法抑製,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,起先隻是委屈,片刻後情緒愈發洶湧,最後便演變成發泄式的大哭。


  男人停下腳步,輕撫她的頭頂,無奈又溫柔。


  “是真的啊……”


  “沒有騙你……”


  “好了,絕對不會拋棄你的。”


  他越她便哭的愈大聲。


  她想起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話。


  總有一,你也會遇到為你奮不顧身的人。


  他會比任何人都溫柔。


  密室中,少女依然盤膝入定,麵色坦然。


  丹田內的黑霧胡亂竄動,接連碰壁,挫敗的糾纏在一起,這少女的心智異常堅定,即便擁有黑暗的過去,也很難找到裂縫。


  因為曾遇到了那樣一個人。


  可既然侵入成功,就不能輕易認輸,既然她心智這樣強悍,就隻能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,先摧毀最重要的東西,才能完全占據她的神識。


  丹田內,黑霧陡然增多,凝聚之後掀起了一場濃黑風暴,無數靈力被卷入進去,連神識也難以逃開。


  狐不歸站在青竹宗門口,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這件往事,她就是這樣被大師兄撿回來的,一晃就這麽多年,她推開房間的門,走出了臥房。


  青竹宗還是這麽舒適愜意,師兄們忙碌的時候,總是格外熱鬧和溫暖。


  狐不歸左右沒看見大師兄,便往後山尋,不久便在竹林間找到了他,他正坐在岸幾邊畫畫,她輕巧的走上前,俯身去看他的畫,一看便愣住了,畫上是個她不認識的女孩子。


  她正想問這是誰的時候,從溪水邊傳來的一串笑聲,隨後便有一個穿著綠色紗裙的女孩兒跑了過來,徑自跑到大師兄麵前,撒嬌道:“大師兄,你畫好了麽,我累了。”


  狐不歸又驚訝又疑惑,這人是誰?為什麽管自己大師兄叫大師兄?為什麽大師兄要畫她?她不記得這個人啊。


  黎白擱了筆,將那副畫捧給女孩看,女孩喜不自禁,道:“比我好看多了。”


  黎白笑了,:“不及你萬分之一。”


  女孩臉頰上立刻飛出兩道紅霞。


  狐不歸不明白,想要再問,腦袋卻忽而一痛,所有的理智和情感全部被剝離,隻留下最本能原始的那條,那點情緒在一瞬間被無限放大。


  她醋了。


  她拉住大師兄的衣袖,問:“師兄,她是誰啊?”


  黎白奇怪的看著她,:“這是你師妹啊,跟你一起抱回來的,你忘了?”


  狐不歸搖頭,倔強道:“沒有,你隻有我。”


  黎白卻扯開自己的衣袖,不再理會她,對那女孩:“頑皮,衣服都濕透了,別生病了,快去換。”


  女孩卻纏著他道:“師兄抱我。”


  狐不歸立刻看向他,輕聲求:“師兄,別……”


  黎白卻當真站起身,笑了笑就將女孩兒打橫抱了起來,那女孩兒順勢摟住了大師兄的脖子,笑的真無邪。


  這之後的日子裏,大師兄眼裏根本沒她,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女孩兒,甚至都沒有對自己笑過。


  難過便愈積愈多,漸漸密集到無法承受,她背地裏哭了很多,終於忍不住,拽著大師兄的袖子,紅著眼問:“你為什麽喜歡她不喜歡我?”


  黎白道:“她聽話,乖啊。”


  狐不歸立刻道:“我也聽話,我也乖。”


  黎白道:“她撒嬌起來很可愛。”


  狐不歸:“撒嬌我也可以學。”


  黎白搖搖頭:“別勉強,你們不一樣。”


  狐不歸還想什麽,那女孩兒卻忽然出現了,大師兄立刻甩開她的手,朝那女孩兒走去。


  就這樣丟下她走了。


  狐不歸看著空落落的指尖,情緒在一瞬間崩潰了。


  靜坐的少女麵上忽現痛苦之色,丹田內驟然出現了幾道裂紋,黑霧微微一頓,便歡快的朝那處湧去,幾道裂紋很快蔓延成蛛網狀,更多的黑霧湧了出來,眼看就要崩碎。


  當晚,狐不歸傷心欲絕的來到大師兄的臥房前,想找師兄,卻瞧見那女孩兒推門進去了,她一愣,僵硬著腳步走到門口,透過沒關嚴的門縫,便看見那女孩兒解開了衣扣。


  不行……不可以……


  許是聽到動靜,大師兄推門走了出來,他發髻鬆散,衣衫還有些淩亂,他抬手丟給她一個包袱,:“你長大了,是時候離開宗門了。”


  眼淚一瞬間湧出,她哽咽道:“師兄,別趕我走。”


  師兄看了她一會兒,:“別哭了。”


  狐不歸想,師兄還是心疼她的。


  結果師兄頓了頓,:“她睡了,你哭的太響,會吵到她的。”


  狐不歸一頓,眼淚再度決堤。


  “你明明過不會拋棄我的。”


  “你明明過不會離開我。”


  “為什麽要騙我呢?”


  大師兄懶散站在她麵前,不耐煩的道:“抱你回來隻是一時覺得有趣,照顧這麽久也夠了,時光那麽漫長,不過是幾句玩笑話,怎麽做的了真?”


  狐不歸淚痕未幹,僵在當場。


  丹田驟然崩碎,黑霧凝聚成股,在她體內橫衝直撞。


  狐不歸的掌心忽然多了一枚通體漆黑的匕首,腦海中盡是叫囂的聲音。


  “殺了他,他就永遠不會背叛你。”


  “殺了他,他就永遠屬於你。”


  “永遠是你一個人的大師兄。”


  狐不歸握著匕首,一步一步朝大師兄走去。


  黑霧在她體內歡快的翻轉,這才是真正的陷阱,本來場景是虛構的,執念也是強行放大情緒,時間長了難免露出破綻,但她若是在刺激之下殺了大師兄,這段夢魘就會成為她真正的執念,將她困死在心牢之中。


  快些,殺掉他。


  青竹宗


  黎白驀然睜開眼,往某一個方向看去,隨後臉色一沉,人影便消失在了臥室之中。


  三清宗·六峰·修煉塔密室

  狐不歸握著漆黑的匕首,腦海中滿是暴戾的尖嘯。


  痛苦憤怒占據了所有思緒,就在這極度的崩潰之中,竟模模糊糊的睜開了眼。


  密室,白衣……男子?大……大師兄?


  丹田內的黑霧一滯,沒想到正主居然出現在了密室之中,不過這更好,它愈加興奮的旋轉起來,比起殺掉幻境中的大師兄,殺掉真正的更好。


  反正宿主此刻被夢魘操控,是絕對無法擺脫的。


  就見宿主站起身,握著匕首,朝男人走了過去。


  黑霧興奮不已,對,殺掉他,殺掉他,正興奮著,忽然頓住了。


  就見少女走到男人麵前,把掌心的匕首隨手一扔,凶色一斂,委委屈屈的撲進男人懷裏,抱的緊緊的,一邊哭一邊道:“師兄,我聽話,我乖,你別離開我。”


  心魔:???

  男人亦吃了一驚。


  少女死死摟著他的腰,哭的可憐兮兮,抬起手指,哆哆嗦嗦的開始解自個兒的衣扣。“師兄,隻要你別走,我、我都可以、都可以……”


  心魔目眥欲裂:“我刀呢?你出息呢?你不是應該砍死他麽?我不許你認輸,給我站起來!!!”


  美人在懷的黎白:蒼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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