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 章

  池暝轉身麵向大家,氣憤道:“大哥,原來是鳳師姐害了大家。”


  從剛才傳影書中顯出鳳雲萊的相貌之後,場上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,所有人都看向鳳雲萊,並且充滿了憤怒震驚與不解。


  這時候,方景休打破沉默,走了出來,問:“為什麽要做這種事?”


  鳳雲萊語無倫次,隻不斷搖頭,:“不是,不可能,不是……”


  胡九不耐煩的喊道:“你還在演什麽?老子都被你害跛了,還要不要臉,一個人怎麽可以這麽歹毒?”


  鳳雲萊這下才回過神來,證據太過確鑿,導致她沒有絲毫狡辯空間,她忽而掩住麵容,眼淚滾滾而落,一邊哭一邊道:“對不起大家,我沒想害大家的,我偷靈兔碎肉隻是用來喂寵物的,隻是一時……一時……”


  胡九吼道:“一時什麽啊?”


  鳳雲萊看向方景休,淚眼婆娑,輕咬紅唇,最後豁出去的喊道:“我因為太喜歡方師兄,想他多在我身邊,於是才偷了靈兔碎肉,想引幾隻普通的鐵鱗狼,好讓他更靠近我而已,我……我……我真的沒想害大家啊……方才我第一時間就拿出了靈藥,也隻是想盡力補償大家而已,我沒想到來了這麽多,我不是有心的。”


  她一邊痛哭一邊懊悔,十分逼真,畢竟就事論事,她的確是為了刷方景休好感度,隻不過不心多帶了兔肉,引得太多而已。


  “我知道今害大家受傷是我不對,這並不是我本意,這樣吧,大家後續的療傷全部由我鳳家承擔,作為賠償,我再給大家每人十塊下品靈石。”


  這話一出,大家都沉默了。十塊下品靈石什麽概念,他們黃級弟子每隔一個月可以領一次下品碎靈石,四塊碎靈石才能湊出一整塊下品靈石,這十塊下品靈石,他們得攢四十個月,更何況,她方才的話提醒了大家,她是鳳家人。


  誰又惹得起?

  鳳雲萊是築基期,級弟子,鳳家公主,他們即便再憤怒也動不了她一根毫毛,如果認真起來,補償拿不到不,丟了命都是可能的。


  比起討回公道,實際的利益反而要重要吧。


  一時間,掙紮與無奈讓場麵變得安靜起來。


  忽而有一人惱怒道:“老子不要,老子隻要你做一件事。”咆哮音量加上慣常的粗魯,正是胡九。


  鳳雲萊楚楚可憐的看著他。


  “方才救了我們的是仙女,老子不要我的那份賠償,你現在立刻!馬上!給我們仙女道歉。”


  眾人俱是一愣。


  狐不歸驚呆了,她是幻聽了麽?仙女?胡九?這人怎麽肥事?


  鳳雲萊氣的不出話來。


  胡九惡狠狠的瞪著她,:“愣著幹什麽?差點害死人還敢生氣?”


  大家都憋著一股子火沒處撒,又被她十塊靈石震懾了,這會兒幡然醒悟,有不少人都是方才狐不歸冒著生命危險救的,紛紛喊道:“對,道歉,道歉,我們也不要了,給我們仙女道歉。”


  鳳雲萊氣的臉都漲紅了。


  狐不歸一看事態要亂,急忙出來打圓場:“大家不要這麽憤怒,道歉就道歉嘛,幹嘛不要靈石,人家堂堂鳳家怎麽會出不起區區十塊靈石?既然答應了你們,肯定會給的,鳳師姐為人熱忱善良,知道自己差點害死大家一定後悔莫及,現在滿心滿眼的痛苦和自責,別跟我道歉,鳳師姐一定會挨個跟你們道歉的。”


  她這話一出,眾人便立刻道:“對哦,仙女的對,道歉加賠償一個都不能少。”


  鳳雲萊氣的幾乎昏厥,但此時此刻,麵對眾人的怒火,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,雖然肺都氣炸了,也隻能拚命擠出歉疚,走到狐不歸麵前,瞪著紅通通的眼,咬牙切齒的道:“不歸,對!不!起!”


  狐不歸笑著點頭,: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。”


  ?


  鳳雲萊萬萬沒想到她這麽,這人怎麽跟剛才的態度不一樣?頓時一怔。


  狐不歸卻黑眸一沉,迅速抬手,狠狠的甩上了她的右臉。


  “啪”一聲,響亮、凶狠、快速,巨大的聲響甚至驚飛了群鳥。


  這一巴掌下去,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,將鳳雲萊打的跌倒在地,她白皙的臉頰上頓時浮現出五個手指印,唇角亦湧出鮮血。


  鳳雲萊捂著臉,反應過來後立刻瘋了,她凶神惡煞的爬起來,衝向狐不歸,口裏吼道:“你這個賤……”


  狐不歸打斷她:“他們有的斷腿,有的傷及內腑,若不是我,有的已經進了狼口,一巴掌很輕了吧?”


  她這樣一,那些敢怒不敢言,隻能無奈接受賠償的黃級弟子頓時義憤填膺,紛紛喊道:“對啊,差點害死我們。”


  鳳雲萊那些滾到喉嚨口的話便一個字兒也不能了,她僵在原地,發髻淩亂,唇角有血,麵色青灰。


  狐不歸走上前,柔聲道:“這一巴掌是替大家打的,我知道你一直很自責,這樣一來,你就再也不用背負良心的譴責了啊。”


  鳳雲萊狠狠的瞪著她,這個賤……


  狐不歸微微俯身,安慰的拍了拍鳳雲萊的背部,隨後貼在她耳邊,嗓音沙糯,要多溫柔有多溫柔。


  “不過……”


  “下次再這樣,殺了你哦。”


  鳳雲萊瞳孔一縮,身體陡然僵直,渾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間豎了起來,她驚悚的看向狐不歸,後者隻是友好的衝她笑了笑,月色下,很是溫柔好看。


  池暝看著狐不歸,滿眼都是星星,崇拜的道:“不愧是大哥,大哥牛逼。”


  鳳雲卿一臉挫敗,又慢了。


  在這之後,鳳雲萊強忍怒火,跟每個人道歉,並承諾會支付靈石賠償,輪到方景休的時候,方景休不要她道歉也不要她賠償,隻自此兩不相欠。但因她嚴重幹擾試煉,還幾乎害死同門師兄弟,他便在試煉反饋之中記錄了此事件,要求她回去戒律堂領罰,鳳雲萊雖不滿,但終究什麽也沒。


  試煉完成,打道回宗,眾人互相攙扶著上了飛舟,飛舟很快發出晶瑩的白光,船身略一震顫,便消失在了原地。


  ·

  三清宗·三峰·戒律堂

  鳳雲萊跪在懲戒室中思過,刑期是三。


  對於一個幾乎害死數十名弟子性命的人來,實在太過輕罰,可她是鳳家人,且那數十名弟子,不過是黃級,在殘酷的修真界,一百名黃級弟子的性命也比不上一個級尊貴,因為修煉峰值的不同,黃級終其一生,也未必能築基,可級弟子,卻潛力無窮,哪個宗門都不會輕怠。


  象征性的罰一罰,做做樣子,便罷了。


  鳳雲萊跪在中央,頭頂上滿是祖宗牌位,最上首的自然是四荒老祖,整個靈修六宗的男神,隻可惜走了,不然也是個風流人物。


  懲戒室很暗,穹頂很高,巨大的瘦長雕花木窗縫隙中,透出熹微的光線。


  鳳雲萊忍不住想起狐不歸當時的樣子。


  月光下,少女白衣勝雪,肩頭胸口鮮紅,衝她溫柔的。


  下次再這樣,殺了你哦。


  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,狐不歸是開玩笑的吧?就她那家世,憑什麽敢跟她正麵剛?她就是料定這一點才有恃無恐的,她狐不歸再女主光環,再大膽無畏,家裏那個四個廢柴總不能不管吧?

  就她知道的,女主與這幾個廢柴關係十分深厚,寧願自己死也絕不會讓他人傷及分毫,如此努力修真的原因,也是為了保護這幾個廢柴,她應當不敢跟鳳家作對,即便她自己跑了,那四個廢柴肯定也無法逃脫被波及的命運。


  想到這裏,鳳雲萊鬆了口氣,對,一定是這樣的,她就是嚇唬自己,逞逞口舌之快罷了。


  考慮完這個問題,她又想起另一件事,便在腦海中調出係統,熟悉的麵板立時在眼前鋪開。


  還未來得及看向進度條,卻發現麵板最上麵出現了一個玻璃圓盤,現在圓盤上出現了一道裂痕,貫穿了整塊玻璃。


  鳳雲萊皺起眉,這是什麽東西?

  她嚐試著點擊,鏡麵上便出現了一條白色訊息。


  通知:鳳鳴鎮北郊致命殺意,已為宿主成功攔截。


  方法:在對方腦海中循環播放至親至愛人的畫麵,以親人的愛和溫暖遏製對方內心的殺意,成功避免宿主慘死劍下。


  必看:失敗補救措施


  鳳雲萊震驚了,致命殺意?狐不歸當時居然真的想殺自己?如果不是係統幫她攔截了殺意,那她現在豈不是……這個可惡的賤人,她恨的咬牙切齒。


  視線一轉,落在必看上,失敗補救措施?


  如果沒攔截成功還有補救措施?那必須得看一下。


  鳳雲萊便點開了相對於的鏈接,隨後便跳出了一行字。


  換一任宿主。


  鳳雲萊:#@¥


  三清宗·六峰·修煉塔

  狐不歸在單獨隔間裏盤膝坐著,本想入定,內心卻久久不能平靜。


  方才在北郊的時候,鳳雲萊做了那麽多惡事,怎麽看都不是巧合了,害的自己落崖,跌落境界,幾次三番陷害,要不是鳳雲卿控火了得,她恐怕已經死於狼王爪下。


  她的確起了殺心,可忽然之間,她想起了很多往事。


  令人潸然淚下。


  那是一個冬日的深夜,外麵飄著鵝毛大雪,空黑的發藍。


  大師兄將她抱在懷裏,一邊摸著她的腦袋,一邊賞雪。


  大師兄總這樣,她有時候覺得,在大師兄眼中,她隻是一個可以擼毛的寵物,可在他懷裏,著實是不敢動的,他心情好,她便能心情好,他心情略有不好,她必定不能好。


  這種虧她吃過很多次了。


  大師兄麵皮白皙,五官極俊,喜穿月牙白軟綢,慣常懶散、目中無人,看誰都耐不住性子。


  唯在望向她時,那雙漆黑眼眸裏才會泛出溫柔笑意。


  他這人,平日裏驚鴻一瞥都叫人驚豔,何況笑起來的時候,她即便看慣了,也時有發怔,他便輕笑一聲,將她撈進懷裏,好生抱著。


  不多片刻,三師兄頂著風雪回來了,他身材瘦高,肩寬腰窄,十足十的好看朝氣,鬥笠上積了一層薄雪,他伸手解下,抬起頭來。


  那雙快活的鴉灰眼眸裏便盛滿笑意。


  他總是帶著鮮活又自然的氣息,像後山那片鬱鬱的竹林,青蔥又鋒芒。


  他將一個熱乎乎的瓷碗遞過來,對狐不歸道:“不歸,我回來的時候路過村口的羊肉館,特意給你帶了份羊肉,趁熱吃。”


  狐不歸開心壞了,一骨碌爬起來,從大師兄的膝上跳下,一伸手就接過碗。


  三師兄從大廳給她搬出一個桌子,讓她在前庭,一邊看雪一邊吃。


  狐不歸年紀,感動萬分,眼眶濕潤道:“三師兄,你人真是太好了,我喜歡你。”


  三師兄便在一旁樂。


  大師兄不知何時坐在她身邊,拖著腮看她。


  狐不歸被他看的不好意思,便問:“怎麽了師兄。”


  大師兄垂了眼兒,歎息道:“明明剛剛還喜歡我。”


  狐不歸一邊喝著羊肉湯一邊道:“我也喜歡你。”


  那邊三師兄挑了挑眉。


  大師兄用那雙漂亮的眸子瞅著她,慢悠悠問:“那你是喜歡他,還是喜歡我?”


  狐不歸這道題常做常錯,已不知如何是好,還好二師兄和四師兄不在,若是在了,難度又得成倍增加。


  她試圖把臉悶進羊肉碗裏,可發尾被大師兄輕輕扯住,他的手慣常是涼的,可是摸上去的時候,又很溫柔,他沒有弄疼她,隻是不讓她逃避。


  狐不歸隻好道:“都喜歡。”


  大師兄笑了笑。


  好,答錯了,他已經有些不高興了。


  可三師兄靠在門框上,目光亦炯炯的望著她,她要是敢開口出“大師兄”這三個字,這碗羊肉湯是絕對保不住的,可要是“三師兄”,身邊的大師兄就會明確的不高興了。


  這個人,她犯了什麽錯他都無所謂,一副“哎呀我家孩子連這種錯都能犯,真是可愛又聰明”的樣子。


  但一旦涉及這種送命題,隻要他不高興了,他總要討回來的。


  她這些年,委實太難了,時常要回答許多不該她這個年紀承受的問題。


  例如那個鶯飛草長的春日,大家正在整理采摘來的果子。


  二師兄:“如果你有兩個蘋果,我們四個,你給誰呀?”


  狐不歸已經很難了,大師兄慢悠悠走過來,輕巧的拿走一個,在掌心掂了掂,道:“別為難她,就問一個好了。”


  狐不歸:“……”


  大師兄在她身側坐下,輕輕靠過來,發絲落在她肩膀,他將那個蘋果咬的汁水四溢,輕描淡寫的問:“呐,隻有一個的話,你給誰呀?”


  四雙眼睛便齊刷刷的落在她身上。


  大師兄輕聲笑:“沒事兒的,隨便,他們承受的住。”


  狐不歸:“……”


  “嗬,我要是那三個沒被選上的人,我都沒有顏麵活在這個世上,我一定當場從青竹宗後山斷崖跳下去。”


  “我要是那三個沒被選上的人,我就吞了今剛給鎮上打好的鐵鍬。”


  “我要是那三個沒被選上的人,我就親身喂了我養的羊。”


  大師兄托著腮,落在狐不歸煞白煞白的臉上,道:“我跟他們不一樣,我最多就是不高興,別怕。”


  其餘三個師兄也連連安慰:“別有壓力,隨便選,沒事的。”


  狐不歸:“……”


  她太難了!


  院外的風雪還在繼續,狐不歸臉苦著,不知所措。


  見她遲遲不作答,大師兄便道:“我給你看個東西。”


  狐不歸不明白,順著大師兄修長削瘦的指尖望出去,便見一片蒼茫雪霧裏浮出了一幅幅畫麵。


  是傳影書。


  畫麵漸漸變得清晰。


  一間掛著厚厚門簾的羊肉館正傳來鼎沸的笑鬧聲。


  老板爽朗的笑著:“老三,今兒個怎麽沒吃完啊?”


  三師兄笑眯眯的端著碗出來,道:“您這兒太好吃了,一不心點多了。”


  老板嘿嘿笑,問:“還是照常喂狗麽?”


  三師兄道:“是啊,大黃呢?”


  老板:“今兒個不在。”


  三師兄一愣,看看碗,又找了找狗,思索半,嘀咕著“倒掉也怪可惜的”,將碗揣進懷裏,頂著風雪離開了店鋪。


  狐不歸驚呆了。


  三師兄默默的往後退了兩步,心虛不已。


  大師兄垂著眼兒,嫌棄的將牛肉湯撥到一邊,從兜兜裏掏出一塊兒蜜餞,攤在掌心,哄道:“別理他,吃我這個。”


  狗不吃了才帶回來給她吃,狐不歸很受傷,還是大師兄溫柔,她撿起正要吃,忽然覺得不對,扭頭看向大師兄。


  “你昨逗師兄養的羊時,是不是用的這個?”


  大師兄:“……”


  “我記得羊不吃,還吐了口水。”


  大師兄心虛的移開視線:“我擦過了……”


  狐不歸:“……”


  真是一段動人心弦的回憶。


  狐不歸擦擦濕潤的眼角,你問她還想不想殺鳳雲萊?


  鳳雲萊是可惡……


  但能有這兩個家夥可惡麽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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