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七章 掩山畫
平緩了內心,他又在屋裡走走看看。
小小異果再好吃,也不管飽。
主人家不在,問東,問西,問不到,崖子姜按不住好奇,便再想尋找一番,看看屋裡還有沒有其他東西能填肚子的。
「這人家,好窮啊,我只吃了一個果子,因此,會不會把別人吃了個財盡人死?那我豈不是……」
說著,他摸了一把汗。
謀財害命,幾個字在崖子姜腦海里不停打轉轉。
「一個果子而已,不至於……」
「普天下哪有這麼窮的人!」
「有么?」
「住著這麼好的房子,不不不……」
一頓口不擇言的胡言亂語之後。
這會,他成功騙過了自己的浮想聯翩。
這事情算是過去了。
屋裡幾次翻找都兩手空手,他也就放棄了。
不過,他給牆面上掛著一幅畫吸引住了。
一副山水畫。
此畫比他還高還大。
他鄒著眉頭,移不開目光,仔細打量著,「這畫好眼熟,我究竟是在那裡見過?」
畫卷上面的山水,一筆一畫,栩栩如生,惟妙惟肖,如傳說中的仙山瓊閣一樣。
「唔……」
看著看著,腦子愈發清晰。
他突然眼界大亮,炯炯有神,眼睛瞪得老大了,眼珠子也幾乎要掉下來。
「那山不是山,那水不是水。原來是堯山全景圖,難怪那麼眼熟!」
驚訝期間,他不自主的一步步後退,最後撞倒了一張凳子,倒下去的凳子噠噠的幾聲在人靜之際變得異常嚇人,他打起精神看了看橫倒地上的凳子說,「凳子啊,凳子,那誰也不是誰!」
他又走到畫卷前,再仔細摸索,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,企圖尋找一絲證據來推翻那些嚇人的猜想,以此安慰。
「哎,無奈啊!」
堯山全景畫卷上紅色圈圈標記的地方多達十幾處。
不用猜就清楚,這些圈起來的地帶,他不清楚自己有沒有涉足其中一個,一定有問題是真的。
「沒遇到的危險,難道不算危險?」這些日子除了古怪的氣象變化,就為楊家人最為致命。
多闌不珊,夜夢長多。
映山紅,掩山畫。
返色回境,以假亂真。
活血大墳。
「對了,那場血雨,可惜……」
如果他能證實血雨流不出山外這一點,那麼他先前的猜測一點也沒錯,問題是他出不了山,證實不了心中疑慮。
「困境一個比一個困難,我不都這樣子活過來了?那麼……」
現在,崖子姜沒有之前那般害怕了,要死也有一堆自願跟著墊背的,還有什麼恐懼可言。
崖子姜想到另一個可能,「這畫也或許是原畫,我若是把這畫給撕爛,堯山會不會就此破開迷局?」
「哎呀……」崖子姜靈光一現,傻裡傻氣的笑著,然後小小自打兩巴掌,這回丟臉丟到別人家裡去了。
如果堯山是假的,那麼土生土養的果州人一定會代代相傳,楊家不可能不知道這事,怎麼可能派出軍隊來巡山,列出種種原因,他找來一張凳子墊高自己將畫取下來,牢牢記住幾處圈圈標記的重要地方之後。
嘶嘶嘶!
他左右開弓,很輕易的就把畫給撕爛了,如果畫有問題,怎麼可能一撕就爛了,毀畫之後,然而一切什麼也沒發生,他開始摸不著頭腦,「難道我猜錯了?」
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,就是假的東西已經早已隨著漫長歲月化成真跡了。
然而他抬頭一看,就這一眼,崖子姜頓時頭皮發麻,牆面上無故的又多了一副原封不動的堯山全景畫,而地面確確實實有著撕毀之後的紙畫。
崖子姜還特意彎腰去撿起來對比。
一副會自動復原的山水畫說明了什麼?
這堯山可能是真的,或者是假的。
裡面的名堂,崖子姜搞不懂。
也許那一場血雨就是有人傷著了畫的本體,所以變成了一場流血的場像幻變鋪蓋至堯山。
護山畫。
崖子姜在老爺子收藏的那些書上記載了這麼一個說法,曾經有一位正神喝了酒,有八分醉意,以仙法為基一時興起作了一幅畫,畫成之際天色大變,風雨雷電。畫成變天乃是不詳之兆,只因花了心思,正神沒捨得毀掉此畫,生怕有變,正神便時時刻刻把畫帶在身邊,此後這幅畫跟著此正神周遊天下斬妖除魔吸收許多天地靈氣,但是也吸取了不少魔氣,以至法力無邊,妖力也通天,此畫變成了非尋常人可掌控之物。長久下去,正神生怕有一天自己也控制不住此畫,便大義行事把畫打在了某一座山上,以畫代替了原來的那座山,坐地化山,把畫中的煞氣與靈力擴散出去,不在為禍人間。
所以這種畫叫做護山畫,掩護原山的畫。
畫中有洞天,也是吃人的畫。
即將來臨的恐懼,或許最可怕的一直都在,那就是心魔。
克服這些,即將到來的就是歡樂小時光。
而他身在其中,給畫吊著半條命,還有半條命給人追著,這條小命壓根就沒有屬於自己的,這哪能不叫人提心弔膽。
至於此畫是不是傳聞中的畫,以待分曉。
種種跡象表明,十不離九。
「我就不信了」
崖子姜取下畫用火燒,燃燒殆盡之後,牆壁上又顯現一副完好無損的畫,直情是壓根什麼沒發生一樣。
他又用水泡,結果還是一樣。
辦法試過許多了,護山畫好好的掛在牆上。
他無語死了。
太多可疑之處了,也是因為這麼可疑,崖子姜才時而擔驚受怕,時而鬥志昂揚。
因為,天下間是真的有神仙。
「我的乖乖!大災大難來臨從來都不講道理。可是,人為的大災大難到臨前後,不應該給人打個招呼?」
無計可施之下,崖子姜唯有等主人家回來,因為只有主人公才能解釋清楚牆壁上會自主復活的畫究竟是什麼。
究竟是山還是畫。
「苦逼啊!」
主人家不在,一個人容易胡思亂想。好好的,他卻無緣無故想起,最不願回憶一刻之前處於窘迫的不堪。
那些人太可惡了。
「那些東西,我一定會追回來的!」現今沒有追兵了,安全的一批,崖子姜卻恨意難平,那個恨啊,咬牙切齒。
多門道法好防身,這話親自證實了,真的一點毛病也挑不出。
回憶當時,危急關頭,才想起來學過遁地術,總算有驚無險的過來了。
但是,慌慌張張以大亂遁術離開,頭也不敢回那時,手騰腳震,慌亂逃竄,步履蹣跚,才勉強使出幾乎忘記得七七八八的遁地術,別人修道學的是遁地術,到了自己這裡壓根就是大亂遁術,臨急臨忙的亂來是多麼的狼狽,眼幕閉落下消失的那一刻,他不忘對頭那一張張戲謔自己的嘴臉。
崖子姜不承認那些人有多厲害,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背景。
絕對力量面前,他絕不螳臂擋車,若要扭轉這樣的頹勢,唯有突破新境界。
短時間內突破新境界又談何容易。
多少斤兩心中有數,別人學的真是遁地術,自己是大亂遁。
飛天飛不了,遁地術臨急臨忙一頓瞎折騰,再亂來一次大亂遁術沒準把自己送到天各一方的千里之外,再不小心給送到楊踵面前,豈不是自找麻煩,非不得已,他是死不願再用半吊子也算不上的遁地術了。
一次又一次的落魄,氣忿於心,現今再想想太氣人了。
那個時候不是他福大命大,是太狼狽了,心裏面的苦,叫苦不迭。
「怪了,我這是怎麼了?」想到這裡,崖子姜頓悟了,遭遇再糟糕,再不濟也不至於這般,究竟是那出了問題,他又說不上。
想著,想著,火熱如冉冉烽火,迅速散開,蔓延至全身,彷彿自己一下子成為一片火海。
不明原因,崖子姜突然渾身發熱,周身都冒出白氣了,慢慢的化成黑氣冉冉升起。
短暫閉眼的一瞬間,周圍隨之而變化,天空幻滅,大地開裂,變成了兩半,一半光與白,一邊黑與暗。
分不清東南西北。
光與白這一半中有幾個人,另一邊黑與暗也有幾個身影。
「你就是懶,不到火燒眉毛不知道勤快……」一張嚴肅的老臉,卻面帶慈祥的微笑,無奈的一聲輕嘆。
「死懶,死懶的,還能指望你干成一件事?」一個耿直憨厚的小胖子,左手呈遞一隻雞腿,右手拿著油餅伸直,鄙視的目光凝視著。
一張似笑非笑的臉,像是嘲諷,又像是鼓勵的說,「出了山裡,用你的懶告訴天下人,你可以的……」
一張迷糊不清的臉笑著,和藹可親,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都沒能看清楚這張臉,但是這張臉是無比的親切,彷彿若有光,指引人走向希望,「懶是一種習慣,改不過來,那你就廢了」
一張朦朦朧朧的小鬼臉,略顯幾分陰深,小鬼臉對著他高高豎著拇指頭,「懶……你是這個!」
一雙凌厲的眼神從四面八方掃過來,彷彿無數雙眼睛布滿了天際,「你把懶當飯吃,結果還吃得飽飽的,厲害了?」
一個冷漠白面小公子叫囂,「懶是一種病,我從來不認為你能自愈,果真如此,全然是無可救藥的地步!」
一個滿臉鬍鬚的大叔,停下拿著砍樹的斧頭轉過頭說,「你除了懶,便一無是處!」
「你已然從適應懶,還未到接受時刻,就已經成為了懶……王八龜都比你勤快,你還有救?」一張稚嫩卻嫌棄到五官扭曲的臉罵他。
「懶惰直情是你家養的?」一張精緻嬌氣的的臉,大大咧咧的不開玩笑的說他。
「你不是最懶的,但是最懶的裡面,你是其中之一!」一個白衣教書先生悠閑自在的扇著紙扇,得意洋洋的教訓他。
「你還能再懶一點?」一個以背對人,不給正臉的人,不留情面的數落他。
那麼突然就淪為大眾笑柄。
「哈哈哈……」
一干人等齊齊笑著。
崖子姜嗤之以鼻,哼聲,「我是什麼人,難道你們比我還了解?」
「哈哈……」笑聲更為響亮,一直笑,一直都嘲笑他。
笑聲源源不斷,直知道笑,如鬼嚎蕩漾於黑與白的臨界,又似乎由自己內心深處發出。
鬼笑勾引著,就要引出那不可告知的陰暗一面。
崖子姜心神一震,恍恍惚惚的使勁慌慌頭,右手自打幾巴掌,崖子姜才保持了鎮定,默默地看著他們笑,可是他臉色不大好,幾滴虛汗順著兩鬢流下來。
「哈哈……」
笑聲不斷挑戰崖子姜的耐性,也在一步步侵蝕崖子姜的良知。
一張張熟悉的臉爭先恐後的湧現,有熟悉的,有陌生的,一個個面目猙獰都在激怒他,如九厲陰鬼一樣非要將人拖入至暗無盡處,永不見日,永無出頭,崖子姜腦殼幾乎給擠爆了。
一團魔火將崖子姜團團圍住,侵入他的意俯。
崖子姜早已忘卻了那些。
忘卻了自己。
也迷失了自我,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。
半醒半迷的崖子姜已然分不清虛實,他大聲對與他們罵,「說我懶,我認了。但是不至於到那種程度!嘲笑我,有資格,沒資格,你們都得死!」。這時候,他內心莫名其妙的很惱火,很想殺人。
想殺人的慾望很強烈。
「哈哈哈……」大眾笑聲如魔音貫耳。
崖子姜再也忍不住了。
「我要你們死!」他沖入那些人裡頭,大開殺戒,一刀一個,斷肢滿天飛,血如飄花,紛紛飛燦,反觀自己站在一片血泊里,手裡握著一把滴著鮮血的刀。
血泊開始聚血,漸漸的聚成了一方血池。
血池滾滾翻騰,像是深不見底,卻只是淺不過腳,看著非常瘮人。
突然有一隻斷手動了,斷手緩緩的指尖抓地拖著血在血池中爬行,靠近崖子姜時用力緊緊抓住他左腳,一抓就是一個血手印,嚇得他立馬踢開斷手,緊接著腳邊不遠一個側倒著頭顱睜開眼睛慢慢的轉了過來,頭顱自主滾動,一直滾,滾到崖子姜面前停下,直直的盯著崖子姜,頭顱還對著他發笑,笑聲於無人之境里傳揚是多麼陰森,頭顱還開口嘲諷,「我是不死的!哈哈……」
他狠狠的一腳踢飛頭顱。
接著,頭顱與四面八方的斷肢自動復原,零散的肢體組合成一個像人一般的屍魔,屍魔軟弱無力的左右搖晃,只知行屍走肉,挪著死氣沉沉的步伐一步步向崖子姜走近,崖子姜當機立斷了結此屍魔,無奈的是屍魔死了又重生,周圍也發生了變化,先前那些人一個接一個接肢復原。
「之前還好好的,這什麼鬼?」崖子姜咽了咽口水,吸一口寒冷刺骨。
隨著屍魔越聚越多,幾乎與楊踵帶領的千軍一般,如洶湧洪流一涌而來,崖子姜頓時給嚇得打了一個寒顫。
這種情況,他只能撒腿就跑,一步一血印,有多快跑多快,他不經意的回頭一看,才敢鬆了一口氣。
「去你個仙人板板,終於……」就在此時,崖子姜頭皮一麻,渾身冷汗直冒,自己留下的血腳印一圈圈擴散,最後又化成了一片血池。
他直情是走不開這鬼地方,以前不管多黑他都沒怕過,怕了,這次他是真的怕了。
接著,四面八方全是屍魔跌跌撞撞的行走,崖子姜兩腳發軟,手也麻木了,一個個屍魔陡然變成一團黑色焰火,黑色炎火裡頭住著一張張笑臉直撲向崖子姜,直情是要玉石俱焚。
魔火侵體,意俯已亂。
譏笑,是此刻的所有,讓人抓狂,他給崩的腦瓜子嗡嗡響。
意識到不對路,他打坐入定,念了一遍凈華咒。
此時的腦海里,依然是一張張嘲諷臉,突然變成了與自己一模一樣,每一個自己都在發了瘋的狂笑,各個詭異笑聲迥然不同,回蕩在心涯孤谷,久之不散,揮之不去。
不過他的意識是清晰的。
既然無法擺脫,那就接納所有。
「雜念而已!」
他逐漸享樂在其中。
「我來告訴你們,罪名狀不是這樣子數列!」他一動不動,任由那些邪魔外道干擾自己。
燥熱似是一股力勁,一股魔勁如巨浪湧入意俯,衝擊他的道法根基。
此時,他彷彿有使不完的勁兒,想要斬殺一切的氣勁,幾乎也要斬盡自己的修為。
意俯突發劇痛。
就這刻,彷彿要廢了,意志磨滅,信念也在消退。
腳下血池陡然浮現一點星藍,崖子姜直覺認為那是唯一希望,崖子姜彎腰下去,要捉住那一點星藍,他抓住了。
就在此時,藍光盛開,一股清涼之氣如小蛇遊走全身,喚醒他的意識。
藍色光芒四射,血池瞬間化去,住著笑臉的魔火也消失不見,崩塌的視界,重塑為新的開始,某些東西也在復甦,一輪日月換一輪新天。
再次睜開眼,崖子姜回到原來的樣子,只不過早已汗濕了全身,看看周圍,原來自己一直都在屋子裡,崖子姜明白了原因,「原來是心魔作怪!」
心魔是練修之人大忌。
「不過,終究玩不過我!呵呵」
笑,是人間靈藥。同樣也是人間毒藥,這時候的笑就是可怕的黑心藥。
恰當因為崖子姜性子比較野,喜歡隨性而為,所以他也笑了。
挪一挪手指,那股清爽之氣就是出自手裡的藍色珠子,他驚訝說,「這貪心的破東西,我不是給扔了?咋又回來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