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八章 離別
“小神仙，你可終於醒啦，可急死我們了。”
一個火急火燎的聲音傳來，人卻還沒到，稍頃，一個端著一碗藥湯的老嫗走進屋內，頭戴白布，認真看了看我，然後說道：“這次是真的醒了，還好還好，小神仙，快把藥喝了吧。”
我心中驚疑，還有什麽真醒假醒的說法不成？
老嫗卻再次認真看看我，然後皺眉說道：“小神仙這麽愁眉苦臉幹什麽？”
我張張嘴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，什麽人死不能複生，節哀順變之類的話，說了就真的能安慰未亡人嗎？活著的人，還是要生生把這份苦楚咽下去，然後繼續堅強的活著。
“你是在想老張他們的事？你不用難過了，他們為了我族的驕傲和尊嚴離去，肯定能回到祖先的懷抱，比我們要好得多，我還得再過幾年才能去找他，你應該為他高興才對。”
老嫗似乎洞穿了我的想法，直言不諱的說道。
“嗯，你們也會過得更好，我會讓這裏的風水變得更好，讓這裏年年風調雨順，成為真正的世外桃源，以後我老了，就來這裏隱居。”
我沒想到老嫗如此豁達，反過來寬慰起我來了，我一個道士，早該參透生死輪回，看盡世間人情冷暖，怎麽如此狹隘了，心性修為竟然不如一個老嫗。
想著他們避世隱居的淒苦，就決定為他們布置一番，不足以讓他們大富大貴，起碼能吃飽穿暖，這是這些樸實的人們應該擁有的。
“那真是太感謝小神仙了，我沒什麽盼頭，就是希望這些小輩兒子孫能多福多壽……”
老嫗激動的說著，想要感謝我，卻又不知所措，我連忙岔開話題，這才緩解了她的尷尬。
又過了兩天，我終於能下床走路了，今夜，也是老張他們的回魂夜，我也想看看老張他們有沒有什麽遺囑，也好幫忙轉達，不到半夜，我就已經來到他們的靈棚等待老張。
午夜，有陣陣陰風刮過，並不瘮人，隻讓我感到熟悉而已，我開啟陰陽眼，還好，這不靠譜的術法總算沒丟臉，頓時就看到一張張笑臉，是的，驕傲的笑臉。
頓時了然，他們死的那一刻，心中是驕傲的，我說我要幫這裏改變風水的事，隻看到一張張臉上笑意更濃，隻是不發一言，漸漸變淡，漸漸消散，想來，是心滿意足的去了酆都了。
不由地大感寬慰，起身離去，滿腹的陰霾也一掃而空，什麽樣的人們最可愛，不是什麽光輝偉岸，也不是什麽頂天立地，是那些最樸實，最憨厚，活的最簡單，最質樸的人們。
可惜，我是個道士，我還做不到怡然自得，我還放不下仇恨，我還記得那些背後搗鬼的南拜魂門人，傷總會好，仇總會報，百因必有果，他們的報應就是我。
第二天，大個兒和雲菲菲蘇醒了過來，而我正在查看還未蘇醒的兩個老頭兒，神魂一經施展，我頓時愣在當場，隻覺得自己雖然傷勢未愈，神魂卻比原先還要強橫了很多。
怎麽回事，突然想起昏迷前那股強橫的氣息要借我身體一用，他用來做了什麽，甚至沒人告訴過我，而我渾渾噩噩的這三天，竟然也是這時才想起。
暫時顧不過來這些，先看看兩個傷員吧，神魂一掃，頓時就感應到他們身體的具體情況，老道士是傷勢太重，老和尚是耗盡了潛能，情況不一樣，結果卻一樣，都是要靜心調養。
連連幾道醫字脈神通打在他們身上，加速一下他們恢複的速度，這大山裏缺衣少糧，可那些珍貴的藥材卻是不缺，想來他們要恢複，也用不了多久。
我和大個兒雲菲菲三人站在小村外麵高坡上，邊上有村民聽著我的指導來布置村裏的風水，不求大富大貴，隻求豐衣足食，我正是按照這個來布置，甚至我覺得，大富大貴對他們來說，未必便是福氣。
“大個兒，有什麽話直說吧，我們兄弟出生入死，有什麽不能說的。”
我皺著眉頭問道，自大個兒醒來之後，就總覺得他經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，也沒了往日談笑風生的樂觀，反而多了幾分猶豫不決和踟躕兩難，這讓我十分不爽。
“我決定把菲菲讓給你了。”
大個兒深吸一口氣，突然豁達的說了出來。
“說實話，你個混蛋，不管你讓不讓菲菲都是我的，劉芸也是我的，你也是我的。”
我笑罵著說道。
“我感覺跟佛有緣，想去佛門看看，這想法越來越強烈，忍不住了，可又舍不得你們，怎麽辦？”
大個兒一攤手，光棍似的直接說道，我心裏卻咯噔一下，何止是他覺得，我也這麽覺得，而且何止是有緣……
“能怎麽辦，頭發一剃，點幾個戒疤，當個和尚入世修行唄，隻是以後別惦記菲菲了。”
我想說讓他去佛門看看，也許是一個大機緣，可話到嘴邊又不敢說，就生怕說出來，大個兒就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大個兒了，我更喜歡能跟我們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大個兒。
“那樣能修行個屁啊，和現在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法和你搶菲菲了，我想了想，我怎麽也得去佛門看一下，不去看上一眼，始終不甘心，就好像，我知道那裏有個老婆在等我，我要不過去看上一眼到底漂不漂亮，你說這事兒能忍住嗎？”
大個兒再次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，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，我也知道“緣”這一個字的玄妙，有些事，是攔不住的。
“行吧，就你這樣的，去了佛門，也頂多當個武僧，沒幾天也就被趕出來了。”
我大咧咧的說道。
“那你告訴我，你去了佛門，以後你還是你嗎？”
大個兒還沒回答，一向少言寡語的雲菲菲突然張口問道。
“臨別抱一下，記住你的身材，那就能保證一半的我了，要是能親一個，記住你的味道，那就能保證我永遠是我了。”
大個兒認認真真的回答，同時對雲菲菲做出了防禦的姿態。
沒想到雲菲菲卻噗嗤一笑，讓我們齊齊傻了眼，雲菲菲的笑，太難得了。
在這青山綠水間，大個兒擠破腦海念出一首古詩。
“回眸一笑百媚生，我花開後百花殺。”
“行了，別賣弄了，我們都知道你的語文是你親爹教的了。”
雲菲菲依舊笑著，又繼續說道。
“佛講真性，你這樣的，去了佛門你還是你，終究是個酒肉和尚，我們隨時能去揍你一頓練練筋骨，你要是變了，佛門也容不下你，你還是得回來陪我對練，讓我隨時揍你一頓打磨筋骨，怎麽都一樣，滾蛋去吧。”
雲菲菲一語成讖。
最終，在大個兒的強烈要求下，終於心滿意足的左擁右抱，黃金三人組拍了個合照，我和大個兒笑的肆意張揚，雲菲菲抿嘴微笑。
翌日，大個兒就啟程離去了，按他說的，忍不住了，沒有悲傷離別，隻有一麵嬉笑怒罵地讓他趕緊滾蛋，一麵大罵著我們沒良心。
所謂一期一會，離別，就是割舍一段生活，一段過往，而多了一份憧憬，一份期待。
“不會是大個兒吧，我直覺很靈的。”
雲菲菲走著走著就突然問我，讓我一陣無語，哪有這麽巧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