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後的尊嚴
就在這危急關頭，突然那近乎腐朽的門神畫像上射出兩道紅光，直接射在紅毛僵屍身上。
兩道紅光帶著無盡殺氣，連我們都不由得感到一陣膽戰心寒，那殺氣近乎凝為實質，紅毛僵屍連連後退十幾步，驚疑不定，再也不敢上前。
老和尚死裏逃生，卻仿佛剛才的生死劫難並未發生一樣，繼續吟誦經文，聲音反而越來越大，越來越恢弘，漸漸響徹整個天地間。
突然我身後房門開啟，竟有幾個村民迷茫的如同入夢一般走出，道道晦澀難懂的語調自他們口中發出：“頭大於天，腳大於地，身懷乾坤世界大，人見我愁，鬼見我怕……”
就這樣同老和尚一起吟誦起來，隨著這聲勢的壯大，漸漸更多的房門被打開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，“頭大於天，腳大於地，身懷乾坤世界大，人見我愁，鬼見我怕……”
整個天地間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偉力被勾動起來，兩股聲音也漸漸由恢弘變得縹緲，好像有一位真神在天地外傳音，整個小村子都被這妙音籠罩，而前方紅毛僵屍所在的位置，則變得一片璀璨，光芒萬丈……
這次紅毛僵屍竟然真的老老實實僵立在當場，如同被這兩道浪潮束縛，而兩道浪潮起伏不斷，仿佛有一種特殊的魔力，最終全村人全部如同入夢一般走出，齊齊吟誦。
突然紅毛僵屍對著張家越就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吼，神色猙獰，開始極力抗拒起來，張家越也猛地自迷茫中驚醒，看著紅毛僵屍。
神情極為複雜，最後猛一咬牙，轉身跪在自家門神麵前，低語幾聲，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麽，就隻看他拔出靴中匕首，對著手腕就狠狠一劃。
頓時鮮血噴濺，張家越倒在血泊之中，血液緩緩滲入地下，竟然離奇地沒有在地上留下一點痕跡，連一絲血跡都沒有，隻有一個已經失去氣息的張家越，證明著曾經發生的慘烈。
陰陽眼突然自動開啟，我不明所以，卻恍惚看見那門神仿佛變得鮮活起來，手握巨斧狠狠盯著紅毛僵屍，神色憤怒，竟有一種能上披九天，下裂九幽的氣勢。
紅毛僵屍對著門神又是一聲淒厲的嚎叫，卻不敢上前，此時更像一隻桀驁不馴的猛獸，環顧四周，最終又盯上了一個村民，身形在兩股聲浪的鎮壓中緩緩移動，每一步邁出似乎都極盡全力，卻又堅定無比。
我定睛一看，被紅毛僵屍盯住的是張家越家中的老者，應該是他的父親，此時他同張家越一樣突然驚醒，口中不知呢喃了一聲什麽，然後就猛地轉身，對著自家門神磕了幾個頭之後，然後毅然拔出靴中短刀，對著自己胸膛狠狠刺去，短刀拔出，鮮血噴濺……
我心中悲愴，他們都是再普通不過的百姓，卻要遭此橫禍。
有股戾氣在我胸中爆發，氣勢一盛，就要甩開胳膊施展醫字脈禁術，讓我恢複戰力，可突然之間，一股更為強橫霸道的氣場就將我的戾氣壓下，我竟然動彈不得，隻是驚愕的看著那凶神惡煞的門神，似乎隱隱有要從畫中走出來的氣勢。
那紅毛僵屍也有所感應一般，回過頭來看向那門神，神色之中突然出現了近乎人類才有的表情，是恐懼……
它緩緩後退，可依舊迷茫的人們則漸漸聚攏向前，圍著它齊齊吟誦那晦澀難懂的苗腔。
突然又有一人回到自家門口，對著門神磕了幾個頭，又回頭對著村裏人慘然一笑，拔出腰刀就在自己的脖頸前一抹，無比果決，血液濺射，橫屍當場……
我看的怒發衝冠，可卻偏偏動彈不得，隻得怒目圓瞪，惡狠狠地盯著紅毛僵屍，隻看它似乎更加慌亂起來，在一群普通人麵前進退維穀。
仿佛一頭已經受傷的猛虎對著群狼吼叫威懾，陰陽眼下看到，自那門神的畫像中，始終有一個威壓狠狠的壓在它的身上。
眾人依舊吟誦著，老和尚也猶自念著他的經文，紅毛僵屍的低聲吼叫突然停止，微端著雙臂惡狠狠盯向周圍眾人，好像要全部記在眼裏，然後就一步一步近乎龜行地向村外移動。
我猛地看到張文慶帶著幾個老年人離開人群，向著自家的門神走去，心中有感，頓時一股沛然之力讓我突破了身上的壓製，嘶聲一吼，“張老伯……”
張文慶那張滿是風霜的臉龐回頭看看我，微微一笑，無比淡定從容地低聲說道。
“這是我們最後的尊嚴……”
說完就徑自帶著那幾人向自家門房走去，有鮮血灑落，而我眼角，也有淚光劃過……
突然有一道驚天動地的威壓打在紅毛僵屍的身上，它頓時再也動彈不得，身體漸漸顫栗，眼中的狠辣也徹底消失不見，而是充滿了恐懼，最終身體蜷縮在原地，不停的顫抖。
身邊的大個兒陡然站了起來，恍惚間感覺他好像一尊倚天拔地的佛陀現世，雙手合十，寶相莊嚴，一臉慈悲，有佛光韻生，竟然也吟誦起來。
而他所吟誦的，根本不是老和尚的經文，與其他所有人的聲音交織，卻並無抵觸，似乎相互之間都在互相加持著彼此威能，隨著他的聲音響起，竟有道道瑞彩自他口中迸射，落在紅毛僵屍身上，紅毛僵屍竟被這聲音砸擊的翻滾連連，更加萎靡。
大個兒雙眼緊閉，口中經文不斷，“如心佛亦爾，如佛眾生然。應知佛與心，體性皆無盡……”
向著紅毛僵屍直接走了上去，紅毛僵屍則在翻滾著挪移後退，一進一退之間，大個兒周身清淨莊嚴，隱有佛光普照，而紅毛僵屍身體上則是道道黑霧升起，漸漸消弭於天地。
我正擔心大個兒安危，可看此光景，隻覺得這一刻的大個兒已經不再像我認識的大個兒，仿佛對他的任何舉動和打擾都是唐突和冒犯。
老和尚見此光景，眼睛突然亮了起來，有如見到稀世珍寶，猛的一甩自己已經斷掉的胳膊，砸向自己胸口，隨即一口鮮血噴出，精神再次振奮起來，站起身子，聲音更加洪亮，就站在大個兒的背後，繼續吟誦經文，宛如給大個兒護法一般。
隻是大個兒這情形，竟然讓我心中漸漸有了一些隱憂，他不會真的是被佛門度化了吧。
隨著大個兒最後的加入，紅毛僵屍身上飄出的黑霧越來越多，而身上的紅色也漸漸變成紫色，青色，黑色。
大個兒所念的經文驟然一變，又是一篇我聞所未聞的經文，聲音由低沉漸漸嘹亮，最後響徹雲霄，徹底蓋住了老和尚的念經聲，在這穿雲裂石的雷霆氣勢中，那已經變成黑色的僵屍突然四肢龜裂，碎成滿地殘骸。
大個兒也同時氣勢一泄，身子一仰，就直接砸在後麵早已是強弩之末的老和尚身上，兩人同時倒地，昏迷不醒。
我心係大個兒安危，就想爬過去看看大個兒到底怎麽樣，可突然腦海中出現一個殺機沛然的聲音，有如海嘯山崩。
“小子，借你身體一用！”
等我再次醒來，已經是五天之後，一個小女孩正坐在床邊，卻是趴在我身邊睡著了。
我輕輕拍拍她的頭，隻覺得自己渾身酸痛無比，胸腹之間更是一陣陣火辣劇痛。
小女孩迷糊著雙眼看看我，突然瞪圓了眼睛，轉身就跑去，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，“大哥哥醒了，奶奶，大哥哥這次真的醒了。”
我四周看看，好像是張文慶的家，想到張文慶，想到那句“最後的尊嚴”，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悲愴，麵色也變得悲戚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