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雙腮掃粉點絳唇
院中除了廖家小姐日日報道,這王家二房更是令人心煩,本已是分道揚鑣,兩房人一東一西各自苟活,再無過往,因著免罪進京的變故,這消停許久的二房日日上門叨擾,自持長輩身份,滿口稚童可憐,需得有叔叔嬸嬸幫扶才像話,也不知剛發配閩洲時,這樣殷勤的叔叔嬸嬸去向何方,可偏偏檀哥兒對久不露麵的叔嬸親昵異常,福滿叔等人亦是如此,江歌兒這一“外人”自不好多說,睜隻眼閉隻眼就算過了。
江歌兒日日不甚其擾,索性把自己鎖在屋內閉門不出,實在呆得煩膩了,便喚了筍哥兒,給自己帶來幾卷話本兒,打發些時日,可這宋朝文人受程朱理學影響頗深,就連話本兒都透露出寡淡味兒。忍無可忍的江歌兒,痛拿毛筆,打算默一默蒲鬆齡的《聊齋誌異》,好消遣過這今日吵吵嚷嚷的光景,這廂江歌兒正磨墨,屋外群聲鼎沸,猶豫冷水進熱油,砰的一聲便華麗炸開了。
筍哥兒腳步輕健,飛舞著衣袖從院外跑來,嘴裏嚷著:“小姐快出來,五皇子來宣旨了。”
“唉!總算塵埃落定了。”江歌兒長歎一聲,推門而出,臉色悲涼的穿過一群群狂歡的人群,人群的盡頭,是一身朱紅的年輕男子,滿臉笑意的候在門前。
江歌兒看過許多電視劇,接旨的儀式本應耳熟能詳,可臨到頭了,卻不知該作何反應,隻呆呆立在跟前,二房的叔嬸見勢不妙,趕緊彎著身子跑來,硬扯著江歌兒的衣袖跪下。
聖旨艱澀難懂,雲裏霧裏曰了一堆,江歌兒隻聽得懂免罪回京四字。二房千恩萬謝的磕頭,扯著江歌兒接過聖旨,早早候在一旁的安仲牙早已衝到五皇子跟前,盛情要皇子到舍下歇腳,五皇子敬謝不敏,隻推說明日便要返京,今日在驛站下腳便是,安仲牙不敢強求皇子,隻好懦懦的應下,眼睜睜的看著五皇子被其他同僚簇擁著往驛站方向走,廖家小姐眼巴巴的盼了幾個晚上,結果五皇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,生怕被人遺棄,趕緊讓女婢取了麵紗戴上,急急忙忙的追著大部隊走了,前幾日熙熙攘攘的書局,總算又恢複了清靜。
“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!”二房王仲掩麵而泣,身旁的福滿叔筍哥兒等人亦是激動異常,唯有江歌兒神色倦怠,囑咐筍哥兒往顏家去一趟,告知明日進京事宜。又囑咐福滿叔往福利院探看,看看孩子們是否一切準備妥當。
檀哥兒有些吃味的看著,正想喚一句長姐,門外便想起一陣淒厲的哭聲,生生驚起一身的雞皮疙瘩。
“二老爺,二夫人,少爺,小姐,你們可不能把奴婢丟在這荒涼淒楚之地啊!”木扉輕開,卻見一身白衣披發的女子爬俯在石階上,咧咧衣袍,隨著冷風左右打轉,淒慘之狀猶如一隻凋零的爬山虎在做最後的哀歌。
王仲湊上腦袋來看,當即被嚇得後退了幾步,忙揮衣袖:“青天白日的竟見鬼了,筍哥兒,快去香案上取了聖旨來,用龍氣驅趕這髒東西。”
“二老爺,是我,玉梅啊!”女鬼淒厲聲減小,轉而婉轉啼哭,細細切切。攪得江歌兒耳膜生疼。
“我道是誰,原是安知州的姨太太上門,不知夫人今日腳踏賤地,有何貴幹。”江歌兒冷冷出聲,絲毫提不起任何同情心。
“小姐真是折煞我了,當初為照顧小姐,一同入安府為奴,怎知卻落入了安老爺的虎口,妾身失潔,有愧王家列祖列宗,奴本想一死了之,可心係小姐安危,雖因有愧,一直不敢與小姐碰麵,可這般遠遠的看著小姐,奴便心滿意足了。果真便讓奴等來了今日。”玉梅艱澀的說著台詞,豆大的淚珠顆顆分明的滾落在石階上,卻獨獨感動了自己。
失貞之婦,本就被人唾棄,唯一一個受新思潮長大的江歌兒更是厭惡她的為人,哪怕玉梅言辭如何懇切,都抵不過她行動的不作為。
“安姨娘請回吧,風大,仔細吹傷了身子,我們這些平民可賠償不起。”木門緊扣,獨留玉梅在石階上歇斯底裏,待喉嚨幹澀,玉梅立馬止聲回府,安老爺最愛聽奴唱曲,若是丟了嗓子,還不若丟了性命罷了。
可恨江歌兒無情,自己都這般扮相,竟然絲毫不為所動,可見也是個硬心腸的,若不是安夫人許諾自己,隻要混到江歌兒身邊做眼線,便給自己在京郊置辦兩個莊子,自己何至於要自討苦吃。如今轉頭想想,還不如躲在安府裏錦衣玉食的養著,何必要費了諸多心神,去謀那兩個莊子?玉梅爬上轎子,輕蔑一笑,聽信安夫人的安排,還不若伺候好安老爺,沒準知州老爺一高興,什麽莊子院子的,還不是隨便自己添置,若是厲害些,安府的當家主位亦不是不敢想的。
如此想罷,玉梅仿佛找到了人生新目標,匆匆忙忙的回了府,褪下殘衣換新紗,粉色步搖映海棠,雙腮掃粉點絳唇,雙眸含春嬌喊郎,引得安君腳打魂。一番雲雨畢,玉梅枕在安仲牙胸前,修長的指尖挑逗著胸前的一粒紅梅,故作顫聲:“安郎,我心悅你,可夫人怎狠心送我回王家?”
“夫人自有夫人的打算,不可忤逆,將來便是宮裏的昭儀娘娘也會給你記上一功的。”
“什麽功不功勞的,人家又不想要。”
“那你想要什麽?”
“人家想要跟安郎長長久久的。”玉梅嬌嗔的看著安仲牙,眼裏似有萬傾柔光。
“等將來時機成熟,我會風風光光的接你回來。”
“奴家一刻都不想跟安郎分開嘛。”故作嬌柔的聲音,讓安仲牙一陣反胃,轉頭打量身側的女子,竟覺得索然無味,故而肅色道:“送你回王家,為的是監視江歌兒舉動,若是她有不利於昭儀娘娘之處,我們便……”安仲牙做了個抹脖狀,配上狠厲的表情,生生激出了一層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