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八月秋高風怒號
“柳飄飄你才草包，有本事咱兩比比。”安玉柔是個急性子，一聽柳飄飄在俊俏公子哥前損毀自己，便沉不得氣了。
“比便比，還能怕你不曾？”柳飄飄胸有成竹。
“從來隻聽聞男子鬥才，女子鬥藝，如今兩大美女鬥詩，可是聞所未聞，今兒我方文算是來對了，得以一飽眼福。”白袍男子拍掌稱好，唯恐天下不亂。
“玉柔胡鬧，今日本為賞荷，怎能與賓客相執。”安知君輕聲喝了安玉柔兩句，放緩臉色衝眾人行謁：“小妹少不更事，讓眾好友見笑了。”
“安小姐天真爛漫，既有比試之心，還望安公子莫要使明珠蒙塵，養在深閨無人知。”山風義正言辭道。
“這.……”話已到這份上，安知君絕無理由再攔，隻是安玉柔幾斤幾兩自己怎能不知，如今被架到火上，隻怕要貽笑大方，除非.……
安知君腆言無恥的看著江歌兒，見江歌兒點頭，方肯鬆口：“好吧，今日邀友一聚，隻為增進情誼，比試定有成敗，還望不因勝負壞了感情方是。”
“安少爺多慮，吾與令妹都不是小氣之人，想必玉柔輸後不會哭鼻子吧。”柳飄飄來著不善，安玉柔這才後知後覺感到害怕，拉著江歌兒的手不肯鬆開。
“小姐放心，我定助你。”江歌兒輕輕拍打安玉柔的掌心。反正她腦子的詩歌全是剽竊先人智慧，拿來給誰揚名都無甚差別。
“既雙方同意比試，那鄙人不才，便當個出題者何如？”山風毛遂自薦，眾人無一不依。
白袍書生踱步荷花間，滿室皆是蜜糖味，便言道：“往日文人比詩，多以風景為題明誌，今日小姐比試難得一見，定不可俗氣，吾觀兩位小姐舉止，非深閨女子五穀不識，不若便以《苦》為詩如何？”
“不好！”柳飄飄慌張拒絕。
“甚妙。”方文拍手叫好。
“以苦為題可謂精絕，便是在下，亦是蠢蠢欲動，柳小姐為何言之不可？”
“這.……小女從小不喜苦味，對苦知之甚少，勉強作詩，隻怕不美。”柳飄飄搪塞著，臨出門前，自己命書房先生所著詩詞不過是梅蘭竹菊，陽春白雪，荷塘月色，如今跳脫常規之外，自己如何能做？怕隻會惹人笑話罷了。
“那柳小姐可是認輸？”方文追問：“若柳小姐認輸，不若我便替柳小姐出征，此題甚妙，令吾心癢不已。”
“誰說我認輸了，我隨意寫下兩句，定也贏過安玉柔百倍。”柳飄飄逞強坐到凳幾上命丫鬟前來磨墨，自己鋪開白紙，咬著筆頭苦思。
“這題你可會？”安玉柔悄聲問江歌兒。
“胸有成竹，小姐放心。”膾炙人口的《賣炭翁》，亡國之君的李煜，苦守邊塞的將士，還有千千萬萬不得誌的能臣，千般苦滋味，賦予詩文間，如今隨意想來，非一萬道一千，字字皆泣血，唯一的難度，不過在於需要選一首貼合安玉柔心境的罷了。
“小姐，請允奴婢為您研磨。”消失了大半日的杏香忽然趕到，扯著安玉柔欲走。
“不用，我有江歌兒幫忙便是，你去幫張小娘子吧，我瞧她也是心癢難耐。”安玉柔下巴頜對著張若穎，想打發杏香前去伺候。
“我是小姐的奴仆，豈有事二主的道理。”杏香不想走，隻想賴在安玉柔身側，好跟安知君搭話。
“那小姐，奴婢去吧。”桂香自動請纓，安玉柔自是應允，拉著江歌兒撿了個角落坐下，徒留杏香在原地任性跺腳。
“我瞧眾位仁兄皆有雅興，不若一同下場比試比試？自身有所感悟，方知安柳兩位小姐孰高孰低。”山風見自己所題受人歡迎，樂得讓大家都與之盡興。
眾人一呼百應，各自尋桌潑墨，丁禹兮卻對此不敢興趣，獨自尋了柳樹坐下，隻看荷花葉下，那女子認真研磨的樣子，半分沒有年幼時的模樣了。
“一炷香盡，柳小姐、安小姐請停筆。”山風朗聲喊道，眾人應聲而來，柳飄飄紅著臉，將手中詩文揉碎，哼聲道：“我自少生活富庶之家，實難想象苦為何物，故.……”柳飄飄聲若蚊蟲，臉色也不知因羞或急，被躁得滿麵通紅，雙手絞在一處，實為難堪。
“既如此便罷，不知安小姐可曾寫好？”
“不曾.……不曾！”安玉柔將平鋪開的宣紙收起，藏於身後，就連江歌兒都摸不透她的想法。
“小姐？為何？”江歌兒瞧聲問。
“這個柳飄飄實在可憐，若我將你的詩歌置於人前，隻怕她會羞憤難當，還不如謊稱未曾寫詩，就此揭過罷了。”
“小姐良善，隻是休做了東郭先生便是。”江歌兒見對麵柳飄飄血色褪盡，眼裏光彩重煥，隻怕並不甘如此罷休，定會再掀風浪。
“聽聞安小姐有大才，如今竟也同我一般江郎才盡嗎？”柳飄飄奚落著，仿佛隻要多往安玉柔這邊多奚落幾句，便無人記得她的窘態。
“非也，小姐良善，已有佳作，隻是聽聞柳小姐不曾寫得，怕壞了您才女的名頭，這才不敢將詩作示人。”
“寫不出便是寫不出，還敢拿我做筏子？”柳飄飄怒目圓睜，一個快步衝將上來，扯過安玉柔的詩作便道：“既寫得，我便與大家念念，免得將來寫不出詩來，都要扯我當幌子。”
柳飄飄搶過安玉柔紙稿朗聲道：“八月秋高風怒號，卷我屋上三重茅。茅飛渡江灑江郊，高者掛罥長林梢，下者飄轉沉塘坳。”柳飄飄輕蔑一笑：“幾根稻草飛來飛去也算苦？安小姐怕是真不知什麽人間疾苦。”
“安小姐是知州小姐，知道茅草屋頂已是不易了。”夏金朱也跟著幫腔。
“此詩還有下闕，念完一起點評方妥。”安知君見識過江歌兒的風采，定然不會如此簡單。
“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，忍能對麵為盜賊。公然抱茅入竹去，唇焦口燥呼不得，歸來倚杖自歎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