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映日荷花別樣紅
“小姐莫慌,荷花宴不過一個說頭罷了,我定辦場與眾不同的荷花宴來,萬不會讓小姐丟臉。”
“你當真有把握?”
“小姐信不過我?”
“非也,隻是桂香在荷塘邊擺放的戲台令我印象太過深刻罷了。”
“小姐放心,三日後竹郡不見不散。”江歌兒信誓坦坦,總算讓安玉柔放下心來,帶著一幫子的丫鬟小姐浩浩蕩蕩離去。
安知君在窗前溫書,見江歌兒回來笑問:“可需要幫忙?”
“不用,我能辦好的,隻是要借少爺後院一用了。”
“後院?竹郡院中並無荷花,唯有蒼勁翠竹幾顆,若是詠竹倒還適意些,賞荷還是水榭處最佳。”
“接天蓮葉無窮碧,映日荷花別樣紅。荷不在塘中,我自有生花之技。”
“好一個接天蓮葉無窮碧,映日荷花別樣紅,餘話不需贅述,隻這一句,竹郡便借由你搗騰,隻不知此詩出自何人之手?”
“此乃楊萬裏之詩,少爺不曾耳聞過嗎?”
“如此倒是我孤陋寡聞了,隻是小生不才,確是從未耳聞。
“奇怪。”江歌兒眉頭緊蹙,心內暗思,這楊萬裏可是宋朝詩人,與陸遊、尤袤、範成大並稱為南宋“中興四大詩人,且官拜國子博士,又曾是太子侍讀,安知君常年在京城求學,不該未曾聽聞才是。
“有何奇怪之處?”
“隻是我心有尚有疑團未解罷了,並無其他出奇處。”江歌兒笑著回應,自不好認真的跟安知君這個古人掰扯宋朝曆史及名人典籍,如今所處時空混亂,根本無法推測出具體的年曆發展,好似一塊方正的月餅,每顆麵粉都有其固定的位置和角色,如今被時光之手揉碎得麵目全非,你根本無從揣測,那一粒麵粉來自宋微宗時期,那一粒源自宋太祖時段,小心謹慎的繞過所有宋朝人物方才算安全。
“疑團既暫未解開,不若先飲一杯無?”安知君從窗內遞來一盞茶,江歌兒道謝接過,定睛一瞧,隻見綠兮兮的不明水狀物還在杯中打著漩兒,上頭飄著生薑,蔥絲,橘皮,小心翼翼的伸出舌頭蜻蜓點水,一股鹹味齁得江歌兒五官扭曲。
“我這茶技在同門中不算頂尖卻也是拿得出手的,怎到了你這,竟這般嫌棄?”
“回少爺,非是我嫌棄此茶,隻是吾在家中甚少飲茶,故而並不習慣罷了。”
“王小姐這話莫不是在誑我?京中誰人不知王老夫人一手茶藝技驚四座,昔日榮寵盛在時,大小國宴外邦來客,先祖可都要傳召王老夫人入宴烹茶,多少京中貴女為學茶技,三天兩頭登門求教,你身為王家嫡女,竟自小不喜喝茶?”
“公子處可有牛奶?”
“張娘子愛美,日日廚房皆備有鮮奶,你若需要,我便遣小廝跑一趟便是。”
“如此便麻煩公子了,今日天朗氣清,請公子賞臉嚐嚐我在家時所飲茶水。”江歌兒盈盈一拜,並不多加解釋,隻向安知君求得茶粉一盞,自去廚房忙碌。
宋朝的飲茶文化盛行,卻和現代茶飲風格迥異,茶葉曬幹磨粉,飲用時且以熱水衝泡,並放入鹹鹽,生薑,蔥絲,橘皮等物,擂打煎煮,宋徽宗曾為點茶之技法寫下過《大觀茶論》,是宋代點茶的集大成之作。可見茶湯文化深入宋朝人之骨血,不知現代青年男女所愛的奶茶是否能與之一戰?
江歌兒將衣袖懸絲掛起,熱水煮茶沸時,注鮮奶於鍋中,並添少許糖塊慢煮變色,取柴窯天青色一盞慢注,小心翼翼的捧至安知君麵前:“少爺嚐嚐。”
安知君輕端茶盞,放唇邊輕飲,茶味清香醇厚,微甜不膻,顏色清麗純粹,確是比自己的煮茶好喝許多,隻是煮法新鮮,不似尋常所見,亦與王老太太茶技背馳,想必是江歌兒自己琢磨出來的吃食,有如此珠玉美茶,確是喝不慣煎茶。
“此茶新鮮,不知王小姐從而學來?”
“自己瞎琢磨罷了,如今我已是安府丫鬟,少爺直接喚我江歌兒便是。”
“王小姐無需妄自菲薄,王家雖家道中落,但京中故交甚多,且官家仁慈,許可犯官之子參與科考,雖明文規定,最高成績不得超出24甲,但隻要令弟爭氣,就算不入甲榜,也能得一官半職慢慢磨礪,總有出頭時。”
“那便等到王家中興之時,您再喚我小姐吧,如今我隻是你府中的丫鬟江歌兒,您便隻喚我江歌兒便是。”
“如此隨你。”安知君將奶茶飲盡,意猶未盡之感甚顯,江歌兒隻當不見,恭敬的收了茶盞便走。
如今荷花宴隻有三日,江歌兒可沒功夫在此廝磨,央著安小姐取了銀子,自去街頭尋覓吹糖藝人多名,另尋了鋪子,進了大批糖塊,躲在後庭沒日沒夜的鼓搗了兩日,安玉柔與安知君幾次來探,皆被拒之門外,神神秘秘的令人好不憂心,安玉柔眼見的嘴角長了一圈的燎泡,可把安夫人急得上火,欲把江歌兒抓來詢問一番,可瞧著江歌兒風風火火的進出,卻也隻能忍下。
轉眼便是荷花宴開之時,江歌兒歡歡喜喜的前來匯報,見著安玉柔的一圈燎泡可是嚇得不輕,今日來客,皆是閩洲有名的青年才俊及富家小姐,安玉柔如此形象怎能見人?
桂香見主子著急,也慌了心神,隻一個勁的往安玉柔臉上撲打白粉,不用風吹,安玉柔稍稍呼氣,那白粉便簌簌的往下掉落,好不嚇人。
一行清淚自安玉柔兩頰滾落,多日籌謀,竟還是輸給了柳飄飄,這讓安玉柔如何甘心,偏偏張小娘子張若穎不請自來,候在院中懇切安玉柔允其同去荷花宴。
安玉柔悄聲的憑窗遠眺,今日的張若穎特意穿了身鵝黃的遠山裙鋸,映著粉花碧葉的荷花著實好看,再照鏡自省,鏡中人麵白如鬼,著實醜陋不堪,如此想來,豆粒大的淚珠卻是止也止不住了。